残阳如血。
照在袁念和邬思道身上,颇有几分豪迈苍凉之意。
“袁先生的话,纵然是让人神往。”
“可育人成才谈何容易,再说邬某并非腐儒,教不得那八股文。”
邬思道心气甚高。
他受邀来此时年羹尧就曾言明胤禛是想请他做世子西席。
可直到现在,尽管四福晋几番相邀,他都仍未答应。
“哈哈,邬先生当真是误会了。”
“皇家爱用那八股文牢笼志士,我却对此厌恶至极。”
“天文地理,术数兵略。观天地之无穷,察万物之变化。”
“我办学堂,是要教人如何寻求世间真理,邬先生可明白?”
袁念心里清楚。
夺天下易,守天下难。
他和这片土地未来要面对的敌人,是即将进入第一次工业革命的西方。
“袁先生说的可是杂家?我对其倒是略有研究。”
听了袁念的话。
邬思道明显兴趣浓厚了许多。
“似是而非,杂家讲的是哲学,我要教的是理学。”
“程朱理学?”
“不。我说的理学,是指探究万物本源及其变化之道理。”
“好似这风吹叶落,风从何处来?叶往哪里落?”
袁念指向亭外。
正是一派秋风扫落叶的景象。
“风从何处来......风从何处来......是啊,风从何处来?应是天上吧?”
“那天外又是何样风景?邬先生可有想过?”
“这.....邬某确不曾深究,只知古人云‘天外有天’,想来许是一片重叠起来的无尽混沌。”
邬思道被这一问深深吸引。
不自觉浮想联翩。
“我若说天上那星辰亿兆里,其中有冷如坚冰者、有热如火海者、有的大过华夏万万倍、有的小如山间一顽石,邬先生可有兴趣对此深加探究?”
“如此玄妙之说,邬某听着便已心潮澎湃,若能深究其理,自是愿意至极。”
“好!有这般心思,才能学好理学。我果然没看错,邬先生与一般读书人,全然不同!”
如袁念所想。
邬思道的确是个有求知欲的好大叔。
若说聪慧机敏的人,并不难找。
但在大清的统治下,想寻得一个思想开化,愿意接受新鲜事物的人,那可就是难如登天了。
“邬先生,我就挑明了说吧。”
“我有奇书一本,记载了许多理学知识。以您的智慧,想来很快就能掌握其中奥义。”
“再加之您本身就是满腹韬略,才识宏达。”
“所以我希望您能利用自身的学识再结合书中的理学,去培养一批全方位都优秀的人才。”
听到这。
邬思道才算彻底明白了袁念的打算。
这根本就不是开学堂,倒更像开宗立派。
而且还是一个完全颠覆了以往任何学说的新流派。
“敢问袁先生,您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我希望,有一天咱们也能如神话中所说的,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一箭飞万里,弹指灭贼寇。”
“靠理学,能做到?”
“一定能!”
袁念的斩钉截铁。
使邬思道彻底沦陷。
此刻,他才知道为什么会在袁念的脸上,看到帝王之相了。
“罢了!邬某信您,任凭差遣就是!”
“好!得邬先生相助,我大业可期呐!”
“现在就请您速速离开王府,在京郊寻一处僻静之处作为学堂所在。”
“待先生安顿好后,可自寻合适的人纳入学堂。”
“办学的银钱和理学书籍我不日便会送去。”
袁念现在只等任伯安送钱过来。
下面还有诸多事务需要耗财无数。
“我若离去,四贝勒问起该如何?”
“邬先生放心,我自会应付,四贝勒不会怪罪的。”
“那便如此,我这就离开王府,找到合适的地方后我会拆人送信过来。”
“甚好,邬先生保重!”
“保重!”
送别邬思道。
袁念重回枫晚亭,独坐观景。
天已擦黑,十月的秋风吹在身上,稍许有些寒意。
“嗯?”
正当袁念有些乏困,刚趴在石台上想要小憩片刻时。
身后不知是谁给他披上了一件衣服。
“年......秋月?”
“先生,叫我秋月便是。”
看这姑娘。
眉目含羞,神情腼腆。
哪里像是甄嬛传中飞扬跋扈的年妃。
“秋月,你来这做什么?”
“来伺候你。”
“呃.....我不需要人伺候,你顾好自己的事就行。”
“我本就是福晋遣去伺候邬先生的,现在他走了,我不来伺候你又该往何处去?”
“你若是嫌弃,我离远些便是。”
年秋月说着说着,眼泪竟吧嗒嗒掉了下来。
“谈不上嫌弃,只是习惯了独处而已。”
“再说我又没怪你,你哭什么?”
见个十六七的小丫头在自己面前掉泪。
袁念也是有些不忍,掏出一张干净的帕子递了过去。
“你便是嫌弃我也无妨,我只是.....只是不明白。”
“明明我爹和我哥都是进士出身,官居高位,却为何还是要把我送进王府为婢。”
“难道女子只有给人为奴为婢的份吗?我......呜呜呜呜呜.......”
年秋月哭的伤心。
袁念却听的有趣。
他还真未曾想到,这丫头会有这般心思。
只以为封建时期的女子都是恪守三从四德的提线木偶。
但这年秋月,却是颇为与众不同。
“你先莫哭,我可没当你是奴婢。”
“不过凭心而论,你父兄不管如何风光,但汉人在这清朝也只有当包衣奴才的份。”
“你生的好看,他们送你进王府不过是想讨主子欢心,这不难猜。”
虽然袁念说的句句是实,但年秋月却很是不满。
“呸!凭什么汉人就得给满人做奴才!他们有什么了不起!我.....”
“我.....我错了,你不会把刚才的话告诉别人吧.....”
哈哈!
年家的人果然一身反骨。
年羹尧是,没想到年秋月也如此。
“我为何要告诉别人?我认为你说的很对!”
“真的?”
“当然,咱们汉人本就不该屈居满人之下,倒是该做他们的主子。”
“呀!你说这话会被杀头的!”
“是哦,如果被人知道,我大概就没命了。所以,我若是被杀头,那可就是你害得。”
“到时候我一定变成鬼来找你。”
袁念扮作凶恶庄,吓得年秋月一声惊呼直接扑在了他身上。
“你别吓人!这世上没有鬼!我是不怕的!”
“真不怕?”
“也......有些吧.....不是我胆子小,是因为....”
“我告诉你,其实我见过鬼,就在四贝勒屋外。”
年秋月从袁念怀里爬起。
神秘兮兮的在其耳边小声说道。
“什么?你在四贝勒屋外见过鬼?”
“真的,我没骗人!”
“具体说说。”
“就是前天晚上,有个黑乎乎的影子在四贝勒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