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老爷是？”
“高俅高大人。”
“高俅？”林冲呆住。
之前他一直在想救自己出去的人到底是谁。
侍卫亲军？开封府尹？又或者是枢密院或兵部？
但万万没想到竟然是高俅。
可高俅也是殿前司的人啊？
水浒传对高俅的官职介绍是殿前司太尉，也就是林冲的顶头上司。
林冲娘子被调戏后不敢拿高衙内怎么样，就是因为这位直系领导。
所以若真如自己猜想的那般，第一个要杀自己的人就应该是高俅才对。
不过林冲的反应很快。
虽然同属殿前司，但殿前司可是宋朝官方一个非常庞大的权力集团。
大家各有各的派系，虽然老大都是殿前都指挥使，但平日肯定谁都不服谁。
尤其高俅的升迁之路比较特殊。
他本是小王都太尉王诜的手下，有次王诜派他给赵佶，也就是后来的宋徽宗送篦子刀。
机缘巧合下，他在宋徽宗面前展示了一拨过人球技，就被留了下来。
后来赵佶成为皇帝，他也跟着飞黄腾达，进入殿前司。
不过高俅从到殿前司任职再到后来成为一把手，并非一蹴而就，而是有一个过程。
比如宋徽宗为帮其快速升迁，就曾将其送到守卫边境的大将刘仲武那“镀金”。
加上高太尉的太尉是虚职，不像殿前司都指挥使那样手握重权。
所以高俅在殿前司权利应该没那么高，又或者说现在还没那么高。
若自己的猜测正确，殿前司的人真在宋徽宗受伤后乱来。
一旦对方成功，作为依靠宋徽宗飞黄腾达的高俅，绝对第一时间被清洗。
说不定现在高太尉和那位殿前司都指挥使的矛盾，就已经不可调和。
至于高俅费尽心力把自己救出来，当然不可能是帮自己。
他应该是想通过自己，了解潮韵阁以及宋徽宗的真正情况。
从而揭穿殿前司某些人的胡作非为，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
想到这，林冲已经心中有数。
他正思量该如何与高俅周旋，找出那一丝渺茫的活下来的机会。
忽然就听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道：“林教头？林教头？”
林冲抬头，只见那位带自己出来的黑影正目光如炬的看着自己，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迹象。
林冲瞬间回过神，他忙笑道：“林冲多谢太尉搭救小人，既然太尉相请，小人敢不从命。”
黑影神色这才有所缓和：“既如此，那请吧！”
三人一前两后，从禁军天牢离开，沿着小巷左拐右拐。
走到中途，鲁智深突然低声道：“哥哥，待会看我眼色，咱们一起打将出去。”
林冲脚步一顿，瞬间明白了鲁智深的真正意图。
对方应该也和自己一样，猜出殿前司内部存在的倾轧，便冒险去找高俅。
作为宋徽宗的宠臣，高俅与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定然不会坐视殿前司的人胡来。
虽然不知道鲁智深是怎么和高俅交流的，但对方赌对了。
高俅果然选择和鲁智深合作，派人来救自己。
不过鲁智深只是在利用对方，现在两人成功脱困，自然想过河拆桥。
只是……
感受着四周阴影处若隐若现的杀机，林冲不禁苦笑一声。
两人真能走得了吗？
虽然高俅此人看起来十分草包，好歹也是殿前司高层，宋徽宗的第一宠臣。
他对付不了水泊梁山的水军部队，但对付自己两个人还是没问题的。
悄悄朝鲁智深摇摇头，林冲快走两步，紧紧跟在黑衣人身后。
三人又走了片刻，此时东方已经露出鱼肚白。
黑衣人在一处朱漆大门前停下，林冲抬头，只见大门上面写着“高府”。
黑衣人朝林冲微微一笑：“林教头很配合嘛，倒省的展某人动粗了。”
林冲忙道：“展大人客气，小人犯了大错，辜负了高太尉的信任。
太尉要打要杀，小人自当遵从，哪敢有二心。”
他语气非常诚恳，作为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的武力值摆在那。
鲁智深的战斗力和林冲相似，两人都属于单兵战斗力的巅峰。
如果是一般人，押送两人时，肯定手链脚链都给整上，说不定还要挂重枷。
可黑衣人却随意解开鲁智深手上的锁链，对自己也不加防备。
要么他对自己的武功非常自信，要么他对这四周埋伏的刀斧手非常自信。
而看此人的气度魄力，林冲更倾向于前者。
黑衣人对林冲的态度显然十分满意，他笑道：“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以前倒是小瞧你了。”
林冲一愣：“大人认得小人？不敢请问大人姓名出身。”
“某姓展名世，至于身份嘛，一介草莽不值一提。
好了，咱们进去吧，高大人应该等急了。”
展世？
林冲想了半天，确定自己没听过这个名字。
不过他也不在意，这天下的英雄豪杰多了去了。
很多人不出名，可不代表他们没本事。
进入高府后，里面同样是各种古建筑。
檐牙高啄，层层叠叠，一眼望不到边。
林冲约摸又走了差不多十分钟，才在一出隐蔽的院落停下。
两个穿着灰黑衣袍的小厮从暗处出来：“展大人，太尉有请。”
展世点点头，带着两人上了二楼。
林冲迈步进门，刚想观察里面的场景，七八个人突然冲出来，直接将他按倒在地上。
然后就听鲁智深大声骂道：“尔等快放开洒家，否则定然不与你们干休。”
原来他的待遇也差不多。
而且鲁智深刚骂了两句，嘴巴就被人用布堵住，只剩下愤怒至极的呜呜声。
一双脚慢慢走到林冲面前，语气带着傲慢与轻蔑：
“林教头，你偷袭我儿衙内，让他终身不能再有子嗣，手段阴毒的很啊！”
正是高俅。
完了。
冷汗顺着林冲额头汩汩而下，过度的紧张让他脸色有些白。
自己竟然把“偷电瓶的老六”阉割高衙内的事给忘了。
早知如此，之前就该听鲁智深的话在半路发难。
虽然逃出生天的成功率很低，但总好过现在束手就擒。
更不要说还连累了鲁智深。
“太尉，小人冤枉啊！
衙内的不幸遭遇小人知道，而且不瞒太尉，得知此事后，小人还曾一度暗暗窃喜。
可若因此就断定是小人干的，实在太牵强了点。
而且小人平日做事本分，怎可能有胆子去捋虎须？
定是某些奸恶之辈故意冤枉小人，还请太尉明察！”
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最多三年。
这种事就算有切实证据也不能承认，更何况只是高俅的一句话？
而且这电石火花间，林冲想了更多。
高俅怎么知道对高衙内动手的人是自己的？
此事连鲁智深都不清楚，唯一的旁观者只有李师师。
难道是李师师出卖了自己？
作为唯一的养子，高俅对高衙内非常宠爱，完全把他当亲儿子看。
高衙内出事，高俅不可能不派人调查。
而第一个被调查的人就是李师师。
说不定李师师还曾被偷偷抓起来秘密审讯。
一个弱女子，即使有心维护自己，面对如狼似虎的禁军狱卒，能不能坚守秘密真不好说。
不过下一刻，此事就被林冲否定了。
如果高俅真知道是自己做的，肯定当场就将自己抓起来乱刀分尸了。
又怎么可能容忍自己活蹦乱跳到现在？
对方会这么问，大概率是得知自己嘎宋徽宗桃子的事，再联想高衙内的遭遇做出的推测。
所以他是在诈自己！
“是吗？可我听说你对噶人卵子这件事兴趣非常大。”
林冲的心顿时一松，自己猜对了。
他再次苦笑：“太尉容禀，小人这次对皇帝殿下动手纯属误会。
当时皇帝殿下做贵公子打扮，小人不知他身份，又见他对师师姑娘动手动脚，情急之下才不得已而为之。
毕竟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至于动刀位置，完全是受衙内被袭击之事影响，才稍稍偏了些。”
此话一出，高俅瞬间大惊失色：
“你说什么？皇帝殿下真被你……被你那个了？”
“这……”林冲有些慌乱，“具体情景小人也记不太清。
当时小人对他那地方挥了一刀，接着就被一堆人冲进来按住。
直到那时，我才知道对方是皇帝殿下。
然后我被送进天牢，若非您托展世大人出手相救，小人现在恐怕已经死了。
所以还要多谢太尉救命之恩，您的大恩大德，小人没齿难忘。”
听到林冲的话，原本镇定自若的高俅突然慌了：
“胡说，本官何时出手救你了？”
林冲抬头，看对方的表情全是无辜：“展大人带着您的腰牌，从天牢最深处一路出来，所有殿前护卫都亲眼目睹。
相信不到明天，此事就能传遍整个禁军。”
他也是直到这时才看清高俅的面容。
对方四十来岁，和水浒传中的一脸奸相完全不同。
圆脸高鼻，下巴微凸，虽然身穿红色官服，但更像一个街头无赖。
只不过因跟随徽宗多年，长时间身处高位下，有了几分颐指气使的气度。
但林冲还是从他的微表情中，很容易看出他的不学无术。
当然，刚才那些话，是林冲刚才在路上想了半天后故意说的。
高俅派人把自己带来没安什么好心。
估计是能利用就利用一下，不能利用就直接杀掉。
但自己的话一出，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如果高俅敢冒然对自己动手，就逃不脱杀人灭口的嫌疑。
所以对方现在必须小心翼翼把自己保护起来，完好无损的送到宋徽宗面前，才能彻底摘清自己。
虽然那样自己仍难逃一死，但起码短时间内是安全的。
林冲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只要给自己一段时间做缓冲，相信凭借自己的智慧，有很大希望逃出生天。
再说，就算高俅真把自己送给宋徽宗，就一定能安然无事吗？
未必！
因为只要自己咬死，刺杀宋徽宗的行为是受高俅指使。
就算对方脑袋不搬家，也会失去宋徽宗的宠信。
这也是自己犯事后，殿前司第一时间杀自己灭口的另一个原因。
现在的自己，就是一颗活着的定时炸弹。
攀咬到谁，谁就得倒大霉。
皇帝挨那么一刀，肯定暴怒到了极点，他哪会管到底谁对谁错？
高俅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林冲，眼中充满杀机。
在林冲的“指点”下，他也想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同时心中暗暗后悔，自己还是莽撞了，惹了这么个煞星回来。
愤愤一摆手，高俅哼道：“把他俩带下去好好看管，绝不能出事。”
半小时后，一间厢房内。
鲁智深看着林冲，脸上全是佩服：“林冲哥哥，难道高衙内也是你……”
林冲的话可以骗过高俅，却骗不过他。
这段时间李师师对林冲的态度他再清楚不过。
那叫一个情意绵绵、情根深重、非君不嫁。
作为一名风月女子，除非有救命之恩，又怎么可能对一名男子如此倾心？
再联想李师师平时不经意间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嘿嘿……
而且李师师经常找各种理由来见林冲，但林冲却对其不假辞色。
刚开始他还不理解，都说知音难寻，知己难觅。
有这么一位绝色佳人对自己，何必扭扭捏捏的不爽利？
现在他终于明白，林冲这是知道自己犯了大错，怕连累对方啊！
看着鲁智深一副“我已经懂了”的表情，林冲有点无奈。
没想到这大和尚不仅做事莽撞，还如此八卦。
他将食指放到嘴边，做出噤声动作：“嘘，当心隔墙有耳！”
鲁智深连忙点头：“明白，洒家省得。”
然后又小声问：“哥哥，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刚才林冲执意要去见高俅，他还有些不明白，觉得林冲是自投罗网。
可听完双方一席话，瞬间让他佩服的五体投地。
林冲短短几句就把高俅也拉下水，手段之高明，简直高山仰止。
鲁智深自诩自己已经足够聪慧，比如这次救林冲主动和高俅周旋，就是火中取栗、虎口拔牙。
但他做的再好，也完全无法和林冲比。
所以鲁智深决定，从现在开始，不管做什么都听林冲的。
林冲正要再说，忽然愣住。
因为他发现，自己眼前许久没动静的虚拟光屏竟然亮了。
是“偷电瓶的老六”发来的信息：“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回到现代社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