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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雪翻营一夜行,神旗冻定马无声。遥看火号连营赤,知是先锋已上城!

——第十回诗引

开篇诗罢,书接前文。且说大唐贞元十二年,贾耽六十七岁,因向朝廷告病,首次上表请辞。唐德宗李适览其表曰:“臣蒙陛下大恩,自入台阁为相,荏苒四年,昧于摄生,素有多病。眼有盲膜之疾,耳闻风雨之声。自赵憬云亡,卢迈染患,忽忽惊悸。旧疹顿加,尸素之中,视听不逮。省躬量力,诚所不任。非求退让之名,实为官谤所迫。伏希圣鉴俯察恳诚,无任惶迫切之至。”虽然言辞恳切,无奈德宗不予恩准。次年贾耽又以疾病辞避相位,德宗李适仍不允。贞元十七年,贾耽撰成《海内华夷图》及《古今郡国县道四夷述》四十卷,进献朝廷,因功获封魏国公。贞元二十一年九月一日,德宗李适于会宁殿驾崩,谥号神武孝文皇帝,庙号德宗,葬于崇陵。太子李诵即位,是为唐顺宗。贾耽转任左仆射,依前平章事,迁检校司空。贾耽因厌恶王叔文一党当权,便托病不出。又自知命不长久,乃依照鬼谷先师所遗谱系图表所示,遣人请忘年交吏部员外郎柳公绰领其弟柳公权入府,将鬼谷秘籍及太祖令牌相授,命其为第四十六代掌门。大事已了,再无牵挂,十月一日,贾耽于长安光福里私宅中病逝,享年七十六岁。唐宪宗为其辍朝四日,册赠太傅,谥号元靖,赠绢一千匹、米粟一千石,葬于长安高阳原。四十三年后,贾耽与李岘等三十七人得以绘像凌烟阁。

且说唐顺宗李诵慈孝宽大,仁而善断。为太子二十六年,亲历藩镇叛乱,目睹朝廷倾轧,时刻忧心。建中四年泾师之变随皇帝出逃时,李诵执剑殿后,朱泚叛军进逼奉天,亦常身先禁旅,乘城拒敌。太子督促激励将士奋勇杀敌,最终取胜,德宗甚喜,颇为钟爱。西元八零五年,顺宗即位,改元永贞元年,急欲革政强国,便立刻重用越州人王叔文、杭州人王伾、彭城人刘禹锡、河东人柳宗元等,进行改革。无非是主张加强中央集权,反对藩镇割据,反对宦官专权,欲革除大唐致衰积习,并无新鲜内容,史称“永贞革新”。

列位看官!你道那王叔文是何等样人,竟为一代贤太子李诵所喜,却复为一代鬼谷掌门贾耽所恶?且听说话人慢慢道来。史说王叔文乃越州山阴县人,苏州司功出身,因棋艺绝高任翰林院待诏,略知诗书,尤喜谈论治国方略,初为太子李诵侍读。李诵曾与众侍读议论政事,欲就宫市弊端进谏皇帝,众侍读称赞太子仁德,惟有王叔文不言。众人散去,王叔文私谓太子道:“太子侍奉皇上,除问饮食起居,不应擅预宫外事务。今天子在位既久,若有小人离间说太子收买人心,当如何辩解?”李诵闻言拜谢,从此看重王叔文,宫中事情多倚其决断。王叔文秘密结交当时名士,和韦执谊、吕温、李景俭、韩晔、韩泰、陈谏、柳宗元、刘禹锡等人结为生死之交,又纳凌准、程异于太子之党,将帅王公亦秘密结交于私门。

顺宗继位之初便已病倒,遂于宫中垂帘,使百官呈议,皆决于帘幕之中。东宫侍读王伾常劝皇帝委政于王叔文,顺宗从之,遂将王叔文从右银台门召进宫中,任翰林院学士。王叔文遂奏请吏部郎中韦执谊为相,复依靠王伾、李忠言、牛昭容等,相互勾结,把揽朝政。又与韩泰、柳宗元、刘禹锡、陈谏、凌准、韩晔呼应,互以管仲、诸葛亮、伊尹、周公称之,以为才冠古今,天下无人匹敌。王叔文未掌权时,常说钱粮是国家根本,不久兼任度支、盐铁副使,又任尚书省户部侍郎,仍任学士。宦官俱文珍厌其玩弄权势,奏请免去其学士职务,王叔文大惊,乃复请入翰林院,罢内廷之职。王叔文刚进内廷时机谋不露,以言辞褒贬任免官员,人皆以谓奇才,待其掌管两使,供职外廷,则智愚皆道:“城狐社鬼,必夜号洞中预人祸福,人方以为神奇可畏。一旦白日奔跑于途,无能必自显矣。”王叔文遂不理公务,只召集党羽私议策划,欲夺取宦官兵权。遂任命将军范希朝统领西北各镇行营兵马使,韩泰为副。然边镇诸将仍听命于神策护军中尉,不去参见范希朝、韩泰。

王叔文欲夺宦官兵权不成,又阻挠立皇太子大事。唐顺宗久病不愈,百官力请求立太子,宦官俱文珍等更是一手操办,谋将顺宗长子广陵王李淳立为太子,更名为李纯。顺宗拗不过群臣宦官,遂诏立李纯为嗣。诏书颁布,举国士民庆贺,唯王叔文面有忧色,不断吟诵杜甫诗句道:“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以致哽咽流泪,人皆私下嘲笑之。俱文珍等复以顺宗名义下诏,由皇太子主持军国政事。皇太子代理国政,第一件事便贬王叔文迁任渝州司户参军。当年八月,俱文珍等拥立李纯即皇帝位,即唐宪宗。顺宗退位称太上皇,史称“永贞内禅”。王叔文于次年元和元年被赐死,王伾被贬为开州司马,亦不久病死。韩泰、陈谏、柳宗元、刘禹锡、韩晔、凌准、程异及韦执谊等八人先后被贬为边远八州司马,史称“二王八司马”。二王前后掌权一百四十六天,永贞革新宣告失败。

李纯即位,是为唐宪宗,改元为元和元年。宪宗继位后刚明果断,能用忠谋,力图削平藩镇割据,恢复朝廷政令统一。在位初期,任用杜黄裳、裴度、李绛相继为相,利用藩镇之间矛盾,先后平定四川节使度刘辟、江南李琦叛变,整顿江淮财赋,招降魏博节度使田弘正,任用名将李愬。二年十月,宰相武元衡出任为剑南西川节度使,任命柳公绰与裴度为节度判官,二人彼此推重,情谊笃好。唐宪宗虽屡次用兵伐叛,又多次外出游猎。柳公绰借事讽谏,于元和五年献上《太医箴》。宪宗览箴,认为柳公绰高才,作为座右铭,下诏任命柳公绰为御史中丞。其后淮南节度使李吉甫主持朝政,排挤柳公绰外任潭州刺史,柳公绰请求改命自己分司东都洛阳,未获允准。此年溪峒首领张伯靖聚众起事,柳公绰与黔中经略使崔能、荆南节度使严绶、剑南东川节度使潘孟阳奉命征讨,至元和八年八月,张伯靖上表请降。柳公绰被移授为鄂州刺史,将母亲迎至府治江夏奉养。

西元八一四年,元和九年九月,淮西节度使吴少阳死,其子吴元济匿丧不报,自掌兵权。朝廷遣使吊祭,吴元济拒而不纳,继又举兵叛乱,威胁东都。淮西节度使府治蔡州汝阳,地处中原,战略地位重要,自李希烈以来,一直保持半独立状态,实为朝廷心腹之患。十年正月,宪宗决定对淮西用兵,天下震动。淄青节度使李师道感到威胁,上疏声言助朝廷征讨吴元济,却暗地支持吴元济起兵,以巩固自己地位。其先派人暗中潜入河阴漕院,杀伤十余人,烧钱帛三十余万缗匹,谷三万余斛,将江淮租赋尽皆烧毁;因宰相武元衡力主对淮西用兵,复又派人入京加以暗杀。刺客复欲在洛阳焚烧宫阙,杀掠市民,后因事泄未能得逞。李师道虽然频施恐怖手段,亦曾使一些朝臣对征巢淮西产生动摇,但唐宪宗始终坚持用兵,毫不退让。为此筹备了两年,终于元和十二年七月,宪宗命裴度以宰相兼彰义节度使,使奔赴淮西,与随唐邓节度使高霞寓等合兵,并命诸将随军征讨,大举进攻吴元济。

诏命下达到江夏,命鄂州刺史柳公绰抽调五千鄂军,隶属于安州刺史李听麾下,随其出兵。柳公绰乃上书朝廷道:“朝廷只命我江夏出兵以下淮西,却使别州刺史管领,莫非谓我乃儒生,不懂行军作战乎?臣请亲带鄂州兵马北上建功,望乞诏准。”朝廷壮其毫气,遂复诏同意。柳公绰遂带一万精兵渡过湘江,直抵安州。李听以廉使礼节接见,柳公绰道:“将军所以背弓插箭,戎装以见,无非因战争之故也。公若去其戎装,你我不过同为守臣,焉有互相统属关系?将军世代簪缨,极谙兵法,我虽儒士,若不应指挥军队,自当回朝。如若不然,我将签署职名,依军法行事也。”李听逊谢道:“愿听中丞吩咐。”柳公绰遂以御史中丞身份命李听为鄂岳都知兵马使、中军先锋、行营兵马都虞候,交付三职官牒;又挑选六千精兵交由李听统帅,告诫众将校说道:“行营事务一切由都将李听决断,不得违误。”诸将唯唯领诺。李听感念畏惧,一改初时自矜之状,便如同柳公绰部下一般。时人见之,无不钦佩柳公绰临机应变大才、统御下属之能。鄂军在征讨淮西行营之时,柳公绰多次命亲随探访慰问下级官兵家属,如有人遭遇患病、生育、丧葬之事,必定赠给钱粮。但若探知有出征将士之妻在家嬉游放荡,不守妇道者,柳公绰则令将其沉江,绝不姑息。随征官兵闻知皆都感激,相互传说道:“中丞为我等操持家事,焉不拼命作战乎!”故此鄂军每战必胜。

元和十一年,朝廷派李道古接替柳公绰领军,召柳公绰回长安为给事中。此时宪宗正命诸镇进讨平卢军节度使李师道,欲招其归顺朝廷,乃加授李师道为司空,借机派柳公绰到平卢镇所郓州宣读朝廷文诰,以试探其是否有归降之意。柳公绰奉命到郓州宣旨,李师道表示愿受朝廷节制,但不肯入京奉职。柳公绰遂代天子抚慰一番,机智脱身回朝复命,复受任为京兆尹。去府衙途中,见宦官所辖神策军校骑马不避,立即下令在坊市中杖杀。宪宗发怒责问,柳公绰直言奏道:“京兆尹者,天下取作准则之地也。臣受陛下嘉赏拔擢,神策军将便跃马冲过,乃轻视朝廷典法,非只称量臣之权威耳。臣只知杖杀无礼之人,不知神策军将。”宪宗道:“何不上奏?”柳公绰答道:“臣之职份所在,只知决断,不应上奏。”宪宗反问:“当众将人打死,则无人奏禀耶!”柳公绰又答道:“在街上打死人,本街金吾卫将军上奏;在坊间打死人,则是左右巡使上奏。臣既任京兆之尹,只管执法,不管上奏之事。若执法有误,则愿受制裁。”宪宗无奈,乃不再追究。柳公绰后因母亲去世,离职守丧。

却说自元和九年对淮西用兵,由于诸镇讨伐兵互不统属,号令不一,以致朝廷军久战无功,因循三年之久,反多挫败。元和十二年,唐邓节度使高霞寓大败于铁城,又命袁滋挂帅,也无战功。宪宗由是大为懊恼,切责宰相裴度无能,诏命群臣再荐良将,统帅诸军。坊、晋二州刺史李愬闻诏上疏自荐,愿到前线效力,平灭吴元济。宪宗问群臣此人如何,当即但有宰相李逢吉出班力荐,说李愬才能可堪任用,必不辱使命。宪宗大喜,于是任命李愬为左散骑常侍,兼邓州刺史、御史大夫、随唐邓三州节度使,为西路唐军统帅,由此平步青云,得为建节大员。史说李愬字符直,乃洮州临潭县人,西平郡王李晟第八子也。少有谋略,善骑射。因门荫任协律郎,历官卫尉少卿、太子右庶子、太子詹事及坊、晋二州刺史等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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