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骂骂咧咧,从方唐镜他们身边穿过,追进了另一条巷子。
对于方唐镜这些人,那位阎大娘和她的手下根本没有多看一眼。
在她想来,在这邱家弄里,还没有哪个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管她的闲事。
没过一会,方唐镜他们就听到了响亮的巴掌声,女子的呼救声嘎然而止。
想来一个弱女子哪里跑得快,眼下定是已经遭了毒手。
“公子?要不要管管?”伍捕头见方唐镜停了下来,下意识地问道。
换在以往,伍捕头是不大理会这种事的。
那胖女人一看就是老鸨,那几个青皮就是青楼豢养的打手,逃跑的女子多半是刚被卖进青楼,性子烈不从,寻个机会逃了出来,便被追回修理。
不过伍捕头知道小师爷最是见不得恶人凌辱百姓,所以一见有机会上门,自然是要表现出自己的正义感,期待着能跟上小师爷的步伐。
前任老大就是因为刻苦揣摩,跟上了小师爷的脚步,从而获得了一个上升的通道,珠玉在前,若是还不懂得依葫芦画瓢,做人就未免太失败了。
“当然要管!”方唐镜下马步行,伍捕头诸人贴身保护。
方唐镜顺着胖女人进去的巷子走去,走了四五十步,就在一个拐角后面见到了那些人。
那呼救的女子已被阎大娘手下捉住了双手,死死摁在墙上动弹不得。
油腻胖女人一只猪蹄般的爪子捏着女子的小脸,正口沫横飞地怒骂着:
“小蹄子,给脸不要脸!真当自己是贞洁烈女了?”
早就听说旧社会青楼的黑暗,想不到逼良为娼这种事情居然就发生在自己眼前。
方唐镜摇了摇头,事态还不算太恶化,便退回拐角后,先看看,难得接触这些社会的阴暗面,多了解些不是坏事。
又听到胖女人叫嚣道:“贞烈是吧,老娘现在就把你衣服扒了,再用狗绳牵回家,让全松江都看清楚你这个贱人的身体!”
“太恶毒了。”方唐镜其实是相信人性本恶的,认为每个人都需要经过深刻教育才能学会好好做人。
但由于穿越过来所接触的都是朴实百姓,即使是官面上的人物和以狡诈著称的商贾,也少有这种底层红果果的吃人手段,自然就体会不到真正的活着不易。
现在接触到的这个胖女人显然是属于文盲加法盲加女流氓的那种,正是市井底层最本源之恶,这才是底层大众最真实的生活写照。
“贱人,做皮肉生意的,还装贞洁?”这次说话的是个男人,听口气象是打手里的头,或者干脆是龟公。
“我早就看不惯这小浪货,进进出出一副三贞九烈样子,克夫货,我呸!”说话的是那个粉底女,看样子她也是一名青楼女,没有同为女子的怜悯同情,反倒是心态扭曲,恨不得所有女人都跟她一样才好。
巷子里恶毒露肉的污言秽语一浪高过一浪,方唐镜听着又是愤怒又是脸红。
“听好了,好好回去给东门大官人陪个不是,别以为自己长了副好皮囊就敢不听话,侍候不好东门大官人,有你好看。”胖女人双手叉腰,满口喷溅着唾沫。
“好了,别伤了她的小脸蛋,这贱人身材脸蛋也算是馋人得紧。”发话的人似乎是龟公,这厮一边说一边色笑着对胖女人道:
“大娘子,不如让小的们先给她开个荤,让她尝堂如仙如死的滋味,破了她的身子,她就再装不下去了。”
“呸,便宜了你这条公狗!快些,另让大官人久等。”胖女人先是啐了一口,便欣然答应。
方唐镜以为胖妇人会留着女子侍候什么东门大官人,那知这胖女人如此变态恶毒。
“大娘子放心,我吴老龟可是出了名的快枪手!”
眼见胖女人同意,打手们霪笑着开始对女子动手轻薄。
“啪!”一声响亮的耳光,接着就是那龟公气急败坏的声音:
“草!敢扇老子,哥几个摁住她,哥哥我爽完到你们爽,今天非把她弄到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不行!”
女子眼见事急,咬着牙又哭又挠,几个青皮壮汉很是吃了些痛,大怒之下拳打脚踢,拳拳到肉,女子很快不支,眼见就要受辱。
“放开那个女孩。”方唐镜从牙缝里挤出一个个字,沉着脸走了出来,“有种冲着我来!”
吴老龟先是一楞,接着便哈哈大笑道:
“哟喝!敢管爷的好事,我当是哪路好汉,原来是个细皮嫩肉的兔儿爷,哥几个正是狼多肉少,一起办了!”
也难怪,方唐镜身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衫,怎么看也不象是有权有势的官二代富二代,加之大明达官阶层普遍流行男风,龟公自然是荤腥不忌。
“打断他们的狗腿,一个不留!”方唐镜怒极反笑。
话音刚落,早就手痒难耐的伍捕头撸起袖子跳了出来,叉着手指点了过去:“一起上,别说老子没给你们机会。”
果然早上给关老爷上了香,今天便有好事上门,实在是太灵验了!伍捕头又惊又喜,这天上掉下来的机会若不好好把握,怎么对得起祖宗十八代!
几个青皮流氓,完全没有放在伍捕头眼里,因此连手下想上前动手都被他制止了,开什么玩笑,这正是老子在小师爷面前最好的表现机会。
“谁他玛的裤裆破了露了你出来,爷废了你!”两个青皮左右夹击了过来,他们嘴里说得嚣张,实则行动更是嚣张,飞身就朝伍捕头扑了过来。
“脚步虚浮,还没挑粪的灵活。”不等两人扑到身前,伍捕头大步急进,只一记直拳,钵大的拳头就一拳击在一人的面门上,那货脸上顿时五颜六色,血光满面地栽倒在地。
而后不躲不闪,任由另一人的拳头打向自己身上,浑若无事般飞起一腿,简直便如同巨象起脚,生生将那人踹得倒飞撞回到了墙上。
两人哼哼唧唧在地上翻滚,眼见一时半会是站不起来了,伍捕头得意非常:“一群废物!”
“点子扎手,一起上,打死不论。”龟公叫嚣着,带着剩下的青皮一拥而上。
“唉呀,我……草!”小巷狭窄,人一多伍捕头就施展不开,很是为自己的轻敌挨了几记狠的。
不过伍捕头常年练武打熬,倒也皮糙肉厚,加之对方没带家伙,只凭着从地上胡乱抄起的砖头就想要放倒伍捕头,着实不够看。
好一通以一挑十的混战,方唐镜看得大呼过瘾,倒也比后世的五毛特效要耐看太多。
最后伍捕头蛮劲发作,使出了必杀绝技——断子绝孙腿,才终于将这些青皮制服,看着满地口吐白沫的身影,伍捕头纵声狂笑,成就感简直爆棚。
“你们都出来,将这些杂碎的狗腿打断,公子说了打断就是打断,一个不留,对了,那头肥猪也不能放过。”伍捕头挥斥方遒,威风凛凛,不过实际上他也快要脱力了。
不一会,巷子里就响起了杀猪般的惨叫。
“你们不要命了!敢管我们邱家弄的闲事,我们是东门大官人的人……”肥女人扯着嗓子大喊。
不过正如她之前所说,邱家弄里就算她喊破了喉咙,也没有敢管她阎大娘的闲事!
啪,一记耳光扇肿这恶毒泼妇的嘴,门牙飞到墙根,满脑嗡嗡作响,不等她回过神来,左脚传来剧痛,整个人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老伍,好样的!”方唐镜拍了拍伍捕头的肩膀,对伍捕头稳准狠的手法十分满意,伍捕头顿时就觉得浑身骨头都轻了几成,有些飘。
不过方唐镜下一句就让伍捕头有些挠头,方唐镜说道:
“下次,不可逞英雄,不论是对敌还是作战,兵法上就一句话,当以集可优势兵力为要,当以众欺寡为要,以一敌十,可一不可再也。”
“是,是,公子大才,老伍受教了,再没有下次。”伍捕头点头如捣蒜,哪里还有下次,一次就够了。
倒不是他领悟了方唐镜说的兵法,而是方唐镜说的太对他胃口了。
平时伍捕头就是这么做的,遇事从来就是人多欺负人少,一哄而上为主,这次若不是为了突出自己的光辉形象,再加上对付的是几个战力平平的渣渣,否则哪会如此冒险。
这等形象工程在老板面前表现一次成功就够了,不必再有下次。
这个时候,被救的女子已经来到方唐镜面前,哭着伏地拜谢道:
“小子女谢过方公子救命大恩,此生此世,没齿难忘,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
方唐镜从来没有过这方面的处世经验,本就有些手足无措,突然听到女子叫自己方公子,已是诧异莫名,自己有这么有名么,竟然随便遇到一个女子都认识自己?
再听到女子说出“以身相许”四个字时,整个人都懵蔽了……
开什么国际玩笑……
以身相许?
谁的身,许给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