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钰和小七都觉有异,但转念一想,或许这老者曾经也是个读书人,被拜月神教蛊惑后,说话谈吐自然可以做到条理清晰、言辞不俗。
“原来是这样。”
这样想着,李钰便又道:“实不相瞒老哥哥,我和小妹都是从外乡逃这兵灾而来,惊闻拜月神教在济阴普度众生,因而希望能够加入贵教,只可惜一路投靠无门,更无贵人引荐,不知如何是好,哎……”
那老者听到李钰想要主动拜入拜月神教座下,顿时喜不自胜,忙停下脚步,转身对李钰道:“你加入我拜月神教,那是月神之光的恩惠让你开了窍。若你真心想要投入我拜月神教门下,哪里需要有贵人引荐,只要你心诚,便随徒众奔赴教坛,在那明月当空的时候,大礼参拜便可。”
李钰一听如此简单,也颇有诧异,忙再问道:“只是不知,那教坛在哪里啊?”
老者见李钰一脸诚挚不似做伪,真当了他们两人想要前去拜入拜月神教,因此顿时喜不自胜,开诚布公地道:“我们拜月神教所设教坛不计其数,在济阴郡,便是离狐、冤句、乘氏、济阴、成武五县俱都设了教坛。你既已到了我们乘氏县,那自然就应该拜入陈氏教坛了。”
李钰见老者说得头头是道,愈发对他好奇起来,并且在一点点琢磨他在拜月神教中到底是何地位。
以他的年龄,以他的身体状况,以及言语谈吐,李钰有些不相信此人会是普普通通的一名教徒。
心中虽有怀疑,但面上却并不表现出来。
更何况,那时虢王李巨还领兵驻扎在彭城,若是龙影军的势力贸然进入济阴郡,那龙影军与官军之间看似井水不犯河水的表面关系,说不定顿时便会被撕破。
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若是官军光明正大地派兵清缴龙影军,以他们那时一郡不到两万的兵力,必然难以抵抗,十有八九便是早早消亡的结局。
那时,虢王李巨听说济阴大乱,高承义身死,不得已只得急急派遣了手下爱将许叔冀领兵前去弹压,务求重新掌控济阴的大权。
这样,龙影军便错过了最容易取下济阴的机会,可也正是因为失去了这样的机会,龙影军才能在短短大半年时间牢牢扎根在郓州,一步步发展壮大自己的力量。
及至今时今日,龙影军经过短短大半年的发展,已然有了七八万兵力。
并且,这些兵力都是水明月等人经过精挑细选而筛选出来的,个个龙精虎猛,正是当打之年。
这些人之中,有的是龙影军的最初人马,有的是从各地自动前来投入龙影军的,还有的,却是流落至此的青壮百姓走投无路下选择投入龙影军。
虽然他们以前的身份不同,来自的领域各异,但经过这数月的训练,他们终于明白一个道理——他们,都是龙影军人。
有这样的觉悟,再加上从军的待遇不错,龙影军已然是一支斗志高昂的正规部队了。
至于武力值怎么样,倒一直不曾经过检验,不过有徐慕白负责教授武技、有王北川教授阵法,再经过数月功夫的锤炼,想来只要多经历几场大战,龙影军必然会大有作为。
现在的济阴,即将是检验龙影军战力的一颗试金石。
李钰等人决定对济阴郡动手,固然是想检验一下龙影军的真实战力,同样还有另一个深层次的原因,便是以郓州一州之地,要想养活八万龙影军、五十余万人口,已经颇有些困难了。
正因为此,所以龙影军不得不扩张地盘,才能安置好源源不断涌入郓州地界的难民,以及那八万刚刚经过一番严苛集训的龙影军。
于公于私、于情于理,这济阴郡,都是龙影军出鞘的第一站。
两人来到乘氏县地界时,正是日头当空的晌午。
小七本来乖乖巧巧的,一张脸白里透红,此际为掩藏行踪,却是用锅灰在脸上胡乱抹了,身上的麻布衣衫也是打了一个补丁又一个补丁,活脱脱一个饥寒交迫的要饭小郎。
在小七旁边,李钰胡茬子满脸,面上罩着厚厚一层灰,衣衫也与小七一般无二。
两人先是捡着小路行走,等距离乘氏县还有二十多里路程时,才上了官道。
此时日头刚斜,官道上却无几个人影,反倒是官道两旁,竟然偶尔能够看到一两具散发着臭味的人类尸体。
幸而此刻已是深秋,若是在春夏之际,这些难民的尸体就那么横陈在道路两旁,必然会引发大瘟疫。
李钰曾经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因此看到这些难民的尸体随意躺在官道旁的水沟里,只微微有些触动,便即无甚感觉,只凝神感应着周遭是否有什么古怪。
终于,两人行了十多里后,官道上陆陆续续便出现了一些百姓。
李钰和小七见到终于有人迹出现,竟好似捡了宝一般,紧紧跟着,生怕走丢了这些人。
在他们两人的经意不经意的观察下,发现这些陆陆续刷汇聚起来的百姓不仅没有丧失亲人朋友的半丝哀伤,反倒一个个交头接耳,时不时会大声笑上几声,好不放浪。
李钰和小七见到前面那群人边走边笑,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们上一次看到这些百姓时,这些愚昧的人们还被拜月神教牢牢控制,浑然就是一个个傀儡而已。
而现在,看她们在前自由自在聊天说话谈笑,浑然不像是被邪教控制的样子。
两次亲眼所见,呈现出来的风格却是迥然有异,由不得李钰和小七心内十分怀疑。
等到同行的百姓渐渐汇聚了十七八个,李钰和小七对视一眼,便即抬步融入到几名百姓之中攀谈起来。
“老哥哥,这么晚了,乘氏县难道不施行宵禁么?”
李钰逮着一个步履矫健的老人,便低声向他攀谈起来。
那老者侧头斜睨了李钰一眼,苍老的面上现出一抹不耐,但还是粗声粗气地道:“宵禁?外乡人,有月神在上,乘氏县还有必要设立宵禁么?我拜月神教徒众,向来得日月沐浴之恩,安敢不以月神的旨意为旨意……”
老者已是七旬老翁,一口牙掉落大半,只有门牙两颗还在,但说话口辞却十分清晰,并且还振振有词,倒让李钰愈发诧异了。
一个七旬老翁,尚且还是一个全身打着补丁的穷苦老农,焉能说出这么振振有词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