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李钰知道此人身受徐慕白如此看重,定然不会简单。可听完王北川的一番叙述,对他的钦佩之意油然而生。
能够偷入皇宫,在众目睽睽之下,摘到李隆基戴在头上的一颗龙珠,其胆魄和功力到底到了何种程度。
这样的人,只愿当一个盗贼,如果不是脑子有病,那便是兴趣所在。估计荣彩凤这样的偷天神盗,十有八九不是因为喜欢偷盗别人钱财,而是纯粹喜欢偷盗时的刺激感觉。
正如赌博一样,有的人并不是因为贪慕钱财而上赌桌,真正的赌博高手,却只是因为想要享受赌博时的那份快感。
换句话说,赌博有瘾,而荣彩凤估计也有偷盗之瘾。正是因为这种偷盗之瘾,让他沉湎于此不可自拔,也正是因为这种偷盗之瘾,让他能够冒着杀身之祸潜入皇宫偷取李隆基脑袋皇冠上的一颗龙珠。
当然,荣彩凤能够偷得李隆基头上的那颗龙珠,还是依仗着他有飞天遁地的本事,不然,就算他有十个脑袋,一旦被抓捕,也不可能活命。
而他不仅到现在都还活着,而且好像还活得不错,至少目下看起来,除了瘦了一点点,面色黄了一点点,神采奕奕,年纪轻轻,至少看去比徐慕白年轻了少许。
荣彩凤听到王北川发自肺腑的赞叹,蜡黄的脸色也有点点泛红,摆摆手道:“王老弟莫要说那糗事。都是当年恃技自傲,闯下大祸,害得老哥哥我一生东躲西藏,至今还是孤身一人,连家中老母卧床离世,也无法陪伴身边。现在李隆基这老儿被他儿子赶下龙椅,老子才敢出来稍微走动,哎,都是冲动的惩罚啊。”
众人听到干干瘦瘦的荣彩凤叹息道,不由也感到一阵唏嘘,自能想到当年荣彩凤当着惶惶朝臣的面摘下李隆基头上的龙珠,那是犯了多大的罪过。恐怕李隆基龙颜大怒之下,一定倾尽全力搜捕荣彩凤,他能够安然活到现在,已经可以说是一个了不起的奇迹了。
李钰听到“冲动的惩罚”几个字,也不由开口安慰道:“荣大哥不必如此叹息。想这普天之下,芸芸众生何止亿万计,而能够被历史记住的又有几人?能够被堂堂九五之尊时刻记在心头的又有几人?荣大哥如此一鸣惊人,虽然不一定能够光宗耀祖,但也为这天下亿万人佩服赞叹,何尝不是一场快意人生呢?”
荣彩凤本来面有忧色,听到李钰这一段论述,黯然神伤之色转瞬即逝,双眸明亮,笑着对李钰道:“徐老兄说李老弟见识不凡,只听这一席话,就一下解了老哥哥我多年心结,的确名不虚传。今日能够得见李老弟真容,也是无憾了。”
李钰还要和荣彩凤客套谦虚一番,徐慕白却颇有些不耐烦地插嘴道:“得得得,您二位要卿卿我我等到正事说完可好?”
荣彩凤和李钰、王北川显然对徐慕白的脾气颇为熟悉,听到他不耐烦地喝止,只尴尬一笑,闭嘴不言。
徐慕白见他们不再啰嗦,直截了当地对荣彩凤问道:“荣老弟,俺老徐求爹爹告奶奶让你出山,可不是让你胡吹牛皮来了。不知道你这趟可有什么发现?”
李钰虽不知道徐慕白怎么让荣彩凤出山的,但以荣彩凤这等本事,还能被徐慕白请动,想必他二人之间的关系定然不浅。
听到徐慕白发问,李钰心中明悟,猜想徐慕白十有八九是让荣彩凤追踪黑影而去的。既然荣彩凤能够被称作“偷天神盗”,想来他定然有一身独步天下的轻功。
荣彩凤听到徐慕白粗言询问,回嘴骂道:“就你急得跟猴儿似的,比你当年你偷香窃玉脱裤子还急。”
说着,佯装怒意,转头看着李钰,道:“那老小子还算不笨,知道玩点心眼。我追踪了那杀手百余里地,终于找到他落脚之处。你们做梦也想不到,河阴郑家在金乡竟然有一个秘密的据点,他们从河北河南贩卖的许多人口都聚集在那里,也不知想要干什么。不过那据点甚为隐秘,而那黑衣人显然也是个绝顶高手,若不是我偷天神盗出马,恐怕很难有人追踪得到他们这处据点。”
“金乡?”
李钰手握安庆恩曾经为了保命献上的那副地图,对于金乡倒是知道,乃是山东兖州南边的一个县城,比邻泗水,沿着泗水南下,便可避开大运河,直达彭城。
如果大运河没有战事,这泗水倒不见得有多大作用。但现在大运河上,伪燕征东军和唐将张巡正在睢阳展开殊死搏斗,大运河上的交通自然被阻断。
而此时此刻,这泗水虽然不如大运河宽广,却也有了河运之变。
河阴郑家在金乡设置贩卖人口的据点,恐怕十有八九便是想借用泗水之便利,将这些贩卖来的人口向四处疏散开去。
至此,李钰明白过来,那些被徐慕白抓出来的恶霸豪绅之所以一个个被暗杀,不仅仅是河阴郑家想要向徐慕白乃至龙影军示威,更是为了隐藏他们在兖州金乡这处据点。
郓州和兖州比邻,而巨野和金乡都处于两州南端,相互隔得不远。现在整个郓州已被龙影军控制,河阴郑家秘密聚集了大量人口的金乡据点自然不能被泄露出去。
不然,龙影军挥军之下,很有可能便会将金乡攻下。
念及此,想到郑善克的阴险狡诈和野心勃勃,李钰更觉得郑善克在金乡聚集那么多贩卖而来的人口,必然有所图谋。
徐慕白沉吟片刻,单手重重一拍桌子,桌面上的茶杯也跳动起来,只听他冷声道:“妈拉个巴子的,他们竟然敢在金乡设置据点贩卖人口,我们怎能视而不见?不若我们今日便带兵前去,将这个据点给摧毁,救出那些被拐卖的人口。”
荣彩凤闻言,也是重重点头,附和道:“你这老小子还是这个脾气,我喜欢。”
他两可谓是志趣相投,连脾气也相差不了多少,唯一有较大的区别的是,二人的形体相差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