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成武县城门口,出乎李钰预料之外的是,他竟然没有遇到半个来往的行人,甚至城门前后、城楼上下驻扎的官兵也没有半点踪影。
秋风呜呜瑟瑟,道上枯草翻飞。这成武县竟然好似一座废墟。
黄骠马驮着凝神戒备的李钰缓缓穿过大敞的城门,直至行到城门后那条宽广的石板大街上,除了两边紧闭的门扉,依旧不见有半个人影在街上行走。
“怎么会这样?”
李钰环顾四周,心中疑窦大生,不知道这成武县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当日他和陈元同来到此地刺杀领兵攻打成武县的瞿伯玉,仅凭两大化境宗师,便轻轻巧巧地取下瞿伯玉的狗头,让一万贼军溃不成军。
那时,他便深知成武位置相当紧要,位于济阴东面百余里,处在太行与沂蒙两山的峡道之间,地势平坦,有东渔河、万福河、大沙河三条黄河支流交汇,属淮河流域。
成武一通,贼兵便能由此东进,与已经攻占的兖州、郓州连成一片,继而控制南阳湖、昭阳湖与微山湖,直抵彭城(即徐州)北面三十里。
如此重要的关卡,确实不容有失。驻扎彭城的虢王显然明白此地的重要性,初时他还将镇守此地的重任寄托在高承义身上,却不料高承义不仅没能守住济阴,连自己的一颗脑袋也没保住。
不得已,他只得派遣心腹许叔冀来到这里,妄图将已经陷入大乱的济阴重新掌控在手里。
可惜,如今的济阴已经不在李巨的控制范围,这么紧要的关卡失去控制,怎能不让他惶惶如丧家之犬一般匆忙逃跑?
若严格追究起来,济阴之所以会彻底失控,原因还是出在李钰身上。可是造成如此结果,真的该全部怪责李钰吗?
如果不是李巨暗中授意高承义前去捉拿李钰,李钰又怎会先下手为强,派人一把火将济阴县城烧了个精光?
此刻,李钰矗立马背,心中一片苍凉,也不知道自己当时那个决定到底是对是错。原本他只是想烧掉高承义囤积的粮草,让他无力组织大军北上攻打龙影义军,却不料洪天德与张朝元二人,竟然会酿下如此大难。
大错已经铸成,李钰本想硬起心肠,多多将济阴的难民收留到郓州,可看现在成武县的情况,恐怕他已没有赎罪的机会了。
哒哒的马蹄在长街上空旷地响着,李钰想要找一处旅店歇脚喝水,却发现无论是店铺酒肆,还是民居官府,无不四门紧闭,没有半丝动静。
这是一座荒凉的死城!
李钰在心中为成武县下着定义,如果放在他初来这个世界,一人深入到这样诡异的县城,定然会感到毛骨悚然。
不过现在他艺高人胆大,身为化境后期巅峰实力,已对这些怪力乱神没了多少恐惧。
所以,他继续催着黄骠马向县城深处行去。
一直走,一直走,直走三条寂静无人的街道,转过四道拐角,李钰才看到一个门扉半掩的酒家。
他勒住马缰,从黄骠马背上跃下,将马匹拴在店前的马桩上。马桩旁就是一个水槽,里面盛着清水,旁边有一堆干草,权且能够为这黄骠马对付一顿。
还好这黄骠马也不是挑食的主儿,被拴在马桩上后,便低头饮水吃草,看着十分乖顺。
李钰拍拍马脖子,左右望望,依旧不见半个人影,于是抬步到了店门前,在半掩的门扉上敲了敲,半晌却没有什么反应。
无奈,他只得伸手推开门扉,明亮的光线从门扉射进屋子。
李钰环目四顾,发现这酒家大堂收拾得干干净净,长凳一条条码在八仙桌上,并不似有开张做生意的样子。
见此情形,李钰心中更觉奇怪,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这酒店半掩门扉,白天里也不做生意。
他此刻早已饿的肚子咕咕直叫,本想到这店里喂喂五脏庙,现在也只得打消了念头。正当准备退出酒家时,眼角余光不经意朝大堂通向后厅的那道门扫了一眼,却发现挂在门框上用作门扉的布帘无风晃动着。
“有人!”
见此,李钰打了个机灵,将全身感官调到最高的灵敏度,凭着过人的灵觉探查酒家内外是否有人的气息。只过片刻,他面上一喜,发现后厅有人的气息。
他毫不犹豫,快步行到大堂一侧,掀开布帘,进入后厅。但是,这后厅除了锅碗瓢盆和灶头柴火,并没有什么其他异样。
但李钰的感官何其敏锐,他既然已经发现了人的气息,便不会有错。环顾一下后厅情形,最终将视线凝聚在灶头前的一堆柴火里。
“看到你了,出来吧!”
李钰冷声冷气地对着那柴火说了一声。
“嚓嚓——”
果然,那堆柴火里传来摩擦之声,接着一颗圆圆的小脑袋从柴火堆里冒了出来,竟然是一个五六岁的孩童。
这孩童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正好奇地上上下下打量着李钰,看上去好不敦厚可爱。
李钰见到这个孩童,愣了一下后便马上反应过来,弯腰温声道:“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你爹爹娘亲呢?”
那孩童眨巴着眼睛,好似在消化李钰话里是何意思,好一会儿,咧嘴呵呵一笑,嘴角流出好长一条口涎,却没说出半个字来。
李钰看他神情,心中微凛,明白这孩子应该是个傻儿。想了想,还是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铜子儿,上下抛了抛,笑着道:“小朋友,你过来,叔叔给你买糖吃。”
那孩童见到李钰上下抛着的那枚铜子儿,两眼不由放出光来,使劲从柴火堆里钻出来,张开双臂便奔向李钰,边跑边叫道:“糖糖,糖糖,小宝要糖糖……”
李钰见他样子,苦笑着摇了摇头,待他屁颠颠地奔到面前,将手中的铜子儿塞进他脏兮兮胖乎乎的小手里,再伸手牵住他另一只同样脏兮兮胖乎乎的小手,向前厅行去。
这憨憨傻傻的小孩也不认生,一手将那枚铜子儿紧紧攥着,一手扣住李钰的指头,侧仰着胖乎乎的小脑袋仰望着李钰,嘴角的哈喇子流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