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菜上数轮,饥肠辘辘的众人围城一圈,终于在狼吞虎咽中填饱肚皮。
朱红雪因为有伤在身,众血影又皆是女流,晚宴用到差不多时便在寨中女子的安排下休息去了。
厅中一时只有雷氏兄弟以及李钰、水清月、徐慕白、王北川六人。
六人都是一等一的好汉,更是两方人马的核心。
见李钰四人也已吃喝的差不多来,雷云望一眼雷豹,便端起酒碗起身向李钰这边靠来,李钰他踱步而来,也放下筷子,端着酒碗立起身来,笑盈盈地望着雷云。
雷云满面春风,也笑得十分真诚,见李钰起身,双手捧碗道:“久仰李老弟大名,却不想如此风流倜傥,果真是人中龙凤。”
此话一出,厅中顿时安静,满场落针可闻。
李钰猜不透雷云此话何意,捧碗谦逊道:“些许虚名,不足挂齿,雷大哥能够收留我等无家可归的人,小弟确是万分感激。”
雷云摆手一笑,道:“李老弟不当我们兄弟是东躲西藏的流寇,已然十分瞧得起咱们巨野帮。今夜你这一条真龙能到我们这三尺浅滩暂栖,正是我们的莫大荣幸,我们这些乡下粗野之人高兴得很。来,李老弟若不嫌弃我等粗鄙,便请干了这碗中酒!”
说完,双手捧着陶碗与李钰碰了一记,闷响声中,仰首便将一碗不下三两白酒灌入口中,其状豪迈非常。
李钰见此,待雷云碗中空空,朗声道:“什么真龙不真龙,什么流寇不流寇,不过都是在这茫茫乱世求个安身。两位大哥明知收留我等是何样凶险,依然不管不顾,这等恩情,我们众兄弟无以为报。”
言罢,捧着海碗也将酒水灌入口中,咕咕几下连一滴都不曾洒下。
徐慕白、王北川、水清月三人闻言,也齐齐端着海碗起身,遥向雷云雷豹干了碗中黄酒。
有前世的酒精考验,李钰本就有近两斤白酒的酒量,那时的白酒纯度比此时这高粱酿制的黄酒可高了许多。三四碗酒水下肚,却并无多少感觉。
雷云见众人如此,心中愈发欢喜,提过邻桌一个酒坛为众人倒满海碗,在为自己斟满,放下酒坛后单手端着陶碗,又道:“李老弟言过了,且不说你们的英名早已传遍天下,就是清月老弟对我巨野帮的恩情,我们巨野帮即便是拼着老命,也必会为各位提供一处安息之所。”
说着,望向水清月。
水清月淡淡一笑,端着陶碗慢悠悠对雷云道:“雷大哥言重了,当年若非有你们帮助,我也活不到现在。没想到,五年过去了,我们还得靠你收留。”
水清月在来时的路上便向李钰等人交代了他和雷云雷豹兄弟两的过往。
当年水清月从海上逃回,一路遭到追杀,幸好逃到这一片茫茫芦苇荡,眼见便要陷入重重包围,却被雷云两兄弟用一艘小渔舟藏进了芦苇深处,让他躲过一劫。
自此他和雷氏两兄弟结下了深厚的情谊,也为那时还只是巨野普通鱼户的雷云提供了先进的造船技术。只是当时雷云雷豹紧靠打鱼为生,还用不上水清月那么高级的造船技艺。
直到后来水清月到得河阴板渚,慢慢在水帮一条龙立足,并逐渐成为帮中的核心人物,才开始大批造船,也为已经成立巨野帮的雷氏兄弟提供了不少拥有先进技术的船舶。
比如先前来接李钰等人的那艘可以用一人在前发动机括前行的船舶,便是水清月亲手发明的另一种型式的水轮船。
五年来,水清月与雷氏兄弟虽然远隔千里,却一直保有联系。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笃定雷氏兄弟是可以靠得住的朋友,因而建议李钰等人来到巨野帮暂时躲避风头。
雷云见水清月旧事重提,眼神微滞,明显陷入了短暂的回忆,继而大笑道:“自家兄弟,咱们也就别相互客套啦,哈哈哈……”
笑着,转头看向已端着酒碗起身来到身旁的雷豹。
两兄弟对视一眼,似有话说。
终于,在李钰等人的注目下,雷云望着李钰,重又郑重道:“真龙之名,现而今已是家喻户晓的传奇。虽然安庆绪那小贼尽力遮掩,但安禄山那死胖子被诛杀的小道消息已经传遍天下,我雷云起先还不相信大闹东都的李老弟有此本事,但今日一见,却是再无怀疑。英雄,当真应该是李老弟这般长相。”
边说边对李钰竖起大拇指,眼中满是钦佩。
李钰见他如此夸赞,摆手道:“雷大哥谬赞,杀安禄山这死胖子的并不是我,而是他的近臣李猪儿、义子孙孝哲,还有他的好儿子安庆绪。我,只不过是侥幸亲见而已。”
雷云闻言,微微一愣,但马上又笑道:“你杀的也好他杀的也罢,反正李老弟大闹东都是跑不掉的。若没有你将东都搅得天翻地覆,我相信凭安庆绪那蠢货,应该找不到机会杀他老爹。”
李钰回望徐慕白、王北川、水清月三人一眼,苦笑摇头。
当日在东都的凶险,他们这一群亲历者至今想来仍有心悸。
雷云继续兴奋道:“东都大乱,联军崩散,阿史那承庆那突厥老狗偷出三千最精良的战马返还漠北,对最依仗骑兵的安贼而言无疑是打断了一条腿。嘿嘿,本以为这样各位必然难逃贼兵追击,却不曾想十余日仅又火烧板渚,让叛军借水帮一条龙之力筹集的百余战船和无数粮草毁于一旦。哈哈哈,这,无疑又是打断了安贼的另一条腿。哈哈哈,痛快,痛快啊……”
边笑边灌一口酒在口中。
雷豹听到雷云说到兴处,也是双眼放光,接着他的话道:“安贼的两条腿都被打断了,虽然攻克了西京长安,却已无力再向西挺进,而在东边,我看没了船舶水师,估计也难以顺利打到淮河。嘿嘿,这,可都是你们的功劳啊!”
很明显,在雷氏两兄弟的心里,他们这一群艰难求存的人,俨然已经成为了改变当今天下大势的关键性人物。
其实仔细想来,又何尝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