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草长,天高寥廓。草原上青黄斑驳,野花点缀,放眼望去,让人心胸畅阔。
蓝的不见一丝云的天空上,一只大雕正在展翅翱翔,巡视着自己的领地,俄尔,一声长鸣,两翅微动,渐渐向天边没去。
天空下,隆隆之音响起,雀鸟惊飞成群,叽叽喳喳一阵乱,在空中盘旋两圈,重新聚成一团,向着远处冲天而去。
“哈哈,主公,这塞外当真好所在,让人畅快的很啊。”一声粗豪的声音破空而至,随着叫声,一队雄壮的骑士,自天地交界处奔驰而出,众马踏地之音,恍如惊雷掠空。
“颜无良,这才不过刚刚进了草原,后面畅快处你又如何懂得,少见多怪!”
队伍中,那位主公显然还未答话,另一人却大笑着对当先喊话之人打趣道。只是被喊那人的名字却忒奇怪,竟然叫做无良。
“拔屌毛,你家颜大爷恭俭温良,何来无良之名?你乱改老子名字,来来来,咱们且并三百回合再说!”
当先开口那人大怒,回头大声驳斥着,一张嘴就是不雅之词,偏偏自夸什么恭俭温良,众人听得哈哈大笑。这人也不着恼,话音儿听着发怒,一张鸠面黄睛的脸上,却是佯怒忍笑之色,不是别个,正是刘璋身边哼哈二将中的颜良。
他们在山林中穿行半月之久,这一日终是出了卢龙塞,乍从满目阴翳的原始森林中出来,忽然但见满目辽阔,放马而奔,直觉心中一股豪气奔腾,人人都是面带兴奋,大呼痛快不已。
拔都等人本就来自于草原之上,打从跟了刘璋,已经十余年不履关外,今日再入故地,心中激荡,更非旁人可以比拟。
便是一直以来,面上沉静无波的贾诩,此刻也是两眼现出欢喜之色,面上带出淡淡的笑意来。
卢龙塞乃是边关重地,本来他们这五百多人的大队,若想出关必须有相关文碟才行,但一来昔日公孙瓒经营边地已久,守关将士大都识得公孙续,有他在,便少了许多麻烦。
再者说,便没有公孙续,刘璋身上自有皇室玉牒,当真亮出,又有哪个敢大胆相拦的,故而,出关极是便当。
刘璋也知道众人憋的久了,一出关便由着大伙儿撒欢儿奔腾。话说前些时日,被人撵耗子一般的撵的东躲西藏,任谁也是憋屈。刘璋虽不说,又何尝不郁闷难平?
此刻奔驰了许久,已是离着汉地几有数十里之遥了,眼见众人的马匹都是喷着热气,刘璋这才勒停战马,招呼众人停下。
“传令扎住大营,埋锅造饭,今日便先在此安顿下,明日再定行止。”刘璋手抚火云驹的鬃毛,平静的对众人下令道。
众人虽不知他为何这么早便停扎,但却没人去问。轰然应诺,各自圈营搭建帐篷。
待到中军帐扎起,刘璋请了贾诩进去,这才面色凝重的道:“先生,如今咱们面临两条路。一是向西,绕并州、关中而入雍凉。到了雍凉,自有高顺、文远接应。只是这其中路途遥远,所过之处皆为鲜卑、匈奴掌控,间中还要横穿几处沙漠之地,其间之险,自不必待言;第二条路,便是向东,绕玄菟郡,寻机进辽东或者乐浪郡,搜寻船只,从海路而归。这其中,要过乌桓、扶余、獩貊、沃沮等族之地,最后始终还要在刘玄德后方地盘中寻活路。但东短西长,各有各的难处,委实难决,先生可有建议没?”
贾诩闻言,沉吟半响,这才道:“若以诩之见,还当走东路才是。”
刘璋哦了一声,蹙眉道:“何以见得?”
贾诩淡然道:“西路虽然看似平和,其实步步危机。先不说路途遥远,单只所经之地,唯有两大族盘踞。鲜卑虽自檀石槐死后,对大汉多有依附,然其下仍有不少散部不服王化,时有侵犯边地之举。且依附之势,也多与曹操勾连,此与我不利之一;
匈奴乃我大汉世仇,叠经打击,如今退往西域,然前时李傕郭汜之乱时,亦曾有复来之举,虽被高、张二位将军击退,但若深入大漠之中,不识路途,敌暗我明,此我就彼势之略,兵家大忌也!此不利者二;
我军今不过五百,长途而走,期间必然需要多次补给,易于暴露目标。届时,只恐接应之军不到,而敌军先至。岂有千里行军,以劳击逸而胜者乎?此不利者三;
便当一切顺利,自雍凉之地往返中原,或由荆襄,或由川蜀而入吴扬。如今,荆北之地为曹军所据,若过荆襄,则需举雍凉之兵或汉中之兵。如此,主公费劲心力隐藏的布局,便再无掩饰。若不过荆襄,绕道而行,费时日久,青徐处飞地之势,群龙无首,其势恐难支撑,不为曹袁所图,吴地孙策之处,日久也必生异心,此不利者四。
有此四不利,故西行不可取!
而东路之势,虽所过之地多异族,但正因其多,相互之间便多纠葛,更兼公孙伯圭以狠辣著称,各族畏汉之心更盛,我军虽少,可就中或拉拢、或扶持,间中取事,正可得渔翁之利。此利一也;
东路地域小于西路,而分属部落众多,则少有大族掌控之力,我虽兵马五百,却举汉旗而震之,必要时,择一二小族,杀而屠之,立时便可收威慑之力,更有何人敢正眼觑我哉?临之以威,破敌之胆,不战而屈人之兵,此折冲樽俎之策。其利二也;
辽东之地,早晚要纳入主公版图,今借此行,或以王道抚之,或以霸道威之,皆竖主公之名,他日图之,一檄传来,抚剿随心,可收事半功倍之效。此利三也;
刘备新得辽东,人心不附,将士多有所疑,我等虽处身其中,但先有公孙续在前,可以蛊惑人心,后可多设疑兵之计,惑其耳目,刘备初来,政令不通,军行不畅,岂有处处皆能害我之力?故,穿行东路,看似凶厄,实则有惊无险,不但可早日回归青州,更能借此积累海路资信,一举数得。此四利也!
有此四利,主公不行东路,岂有是乎?”
贾诩端坐帐中,侃侃而言,四弊四利之说,让刘璋登时拨开眼前迷雾,大喜而起,躬身道:“文和高见远识,璋受教了。便依先生之言,明日整军以备,向东而进。”
策略既定,刘璋当即唤过拔都,令其派出斥候,一边打探四下情况,一边将各处地形、险隘、山川、河流尽数绘成图册,以备查用。
如此三日后,所有准备完善,大军方始开拔,直往东面而来。
这一日,正行之间,前方忽有斥候来报,前方二十里外,有两方厮杀,看其规模不大,各有百人左右。
刘璋微微一惊,他们数日来行军,虽也极尽小心,却一路顺利,有时虽能见一些部落,但都是不过二三十顶帐篷,他们不去主动招惹,对方更是不敢靠近,自然相安无事。
此刻,忽听竟有厮杀之事,刘璋不敢怠慢,一边喝令继续打探,一边传令展开战斗队形,谨慎向前推进。
随着斥候不断回报,等到将将靠近战场,情形已然摸清。战斗的双方,并不是通常的部落之争,而似乎是如同盗匪打劫的方式,一方百余起围剿另一方,被围的一方,似是在竭力保护一辆马车。
拔都驱马上前,躬身道:“主公,草原之上多有马匪往来,专劫客旅或是小型部落。轻者取财,重者屠族灭门,手段极是狠辣,向为草原各部痛恨。今日遇上,若能伸手帮上一帮,必能收获些好处。”
刘璋见他跃跃欲试,不由好笑。这些人都是厮杀汉,战斗几乎渗入了骨髓之中,多日来闲散下来,估计也是手痒了。
当下,不置可否的笑笑,只让众人准备好,自己却驱马往一处高岗上瞭望。
此时离着战场不过里许之地,顺风而来,已是可隐隐听到马嘶人喊之声,不时有惨叫声过,显然战事仍在进行。
刘璋登上小丘,纵目看去,但见极远处,不时有光芒闪过,正是刀剑被日光所映,离着尚远,虽看不真切,却也大体能分辨出,被围的一方显然处于劣势。只因眼见外围少有厮杀,全是绕场而奔的骑士,不时向里突进,或是以骑弓点射。
刘璋略略算计了下,果然人数并不多,心下已是笃定。见到便宜不拣,那叫白痴,而能顶着正义的名头再捡便宜而不去,那就叫伤天害理了。
刘衙内不是白痴,更是一个心怀天下,满腔正义的有为青年,眼前这种明显能欺负别人,还能收获好处的事儿,如何肯白白放过?当即传令,全军分段次递进,务要一战而定!
鼓声忽然震天价响起,随着战鼓隆隆,五百骑如同出鞘的利剑,轰然如泰山压顶之势,直向场中驰去。
没人知道,刘璋也不知道,他这一冲,竟尔无意中介入了一个大大的漩涡,也使得他东进之路,平添无数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