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出来的比韩素衣更早。
倒不是因为耗尽时间,正相反,左冷觉得就算再较劲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更好的结果。
能试验的,都试验过了。
锥形体、螺旋体,甚至左冷还尝试着连续不断的轰击。
可惜第九道墙好似深渊巨口,吞噬了所有的攻击。
而且第九道墙和之前柔软的墙体不同,坚硬无比。这让左冷猜测到了破开它的真实方法。
那就是靠硬实力才能突破。
既然这样,又何必费劲去试验。
左冷很讨厌无用的费力。
于是他主动退出了训练。
圆形舱室缓缓升起,接触到外面空气的左冷微微缓解了头脑晕眩所带来的不适。
他终于明白了那圆形孔洞和纸巾的作用。
也明白了那三位前来看戏的老队员真正想看的东西。
“这么恐怖的么?”左冷感叹一句,躺在椅子上,不想下去。
还好他没有拼到最后,否则岂不是要当场吐出来。
脑子里浆糊感真是令人极为不舒服。
扭头看了看其余二人,阚敌出来的比左冷稍微早一点,此时正用纸巾擦着嘴巴。
很明显已经吐过了。
“出来的早,还是有好处的啊。”没有放下面子的左冷决定下回再快一点出来。
而此时才退出训练的韩素衣俏脸煞白,胸前急速的起伏,可惜看不到高山,只有平原。
她用手抽出一张纸巾捂住嘴巴,强忍着自己要吐的欲望,看向了左冷。
那一眼中明显的失望让左冷有些摸不着头脑。
其实韩素衣如果不是因为眩晕感,本可以看的更加隐蔽,也不会流露神色。
但脑中好像吹起了八级大狂风的感觉着实让她无法顾及太多。
费了好大的劲,韩素衣才忍住呕吐感,靠在椅子上,她觉得自己真是连手指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了。
再说另一边的左冷,心中还在思考韩素衣眼中的失望到底在何处。
“怎么?看我没吐很失望么?”左冷摸了摸下巴,肯定了自己的推论。
“没想到还挺小孩子气的。”这么一想,他不禁微笑起来。
左冷笑得出来,外面围观的二人可笑不出来。
“哈哈哈,二位,承让。”齐源压低了嗓子,伸手抱拳,笑得很是得意。
“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石飞实在是搞不懂。
周恒也有些失望。
“我不管他为什么这么快,六分十秒,我猜的最接近。”齐源拍拍石飞肩膀继续道:“怎么样,一会给新生表演一下?”
“行!愿赌服输!”石飞倒也干脆。
俩人话音刚落,那边灵活训练室里已经吐成一片。
“卧槽,怎么这么晕啊!”王厚博扶着下一秒好似就要跌入悬崖的脑袋,刚说了一句话,就又趴在了孔洞上,一泻千里。
苏旦也是吐得花容失色,脸上的妆都被眼泪划出一道道痕迹。
孙毅力反而表现最好,只是吐了一口,就靠在椅子上休息。当然,他也已经失去了站起的力气。
当两拨人马从玻璃室里出来碰面之时,看着对方同样疲软的身体和狼狈的脸,不由自主的,笑意在脸上荡漾起来。
越憋脸越红。
最后实在忍不住,一起笑出声来。
“鹅鹅鹅。”其中王厚博笑得最欢实,也最有节奏,活脱脱一只大鹅。
而与之对应的是阚敌夹杂在正常笑声中时不时出现的猪叫声。
当这两个声音出现的同时,其余人都安静了。
但静默只持续了三秒钟,三秒之后,疯狂的大笑声充满了整个游乐园。
一旁的石飞三人走到薛镇伟旁边,看着这些满是青春朝气的年轻男女,忽然想起了之前自己入职的时候,感叹道:“老薛,当年的我们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
谁想薛镇伟一个白眼飞了过来:“当年就你小子吐得最厉害,差点昏厥过去,大家担心来还不及,哪有功夫开心。”
“哎?是么?”石飞尴尬的摸摸头,身后的齐源和周恒很有默契的对望一眼,嘴角疯狂翘起。
显然,当年石飞是大家的欢乐源泉。
笑得肚子痛的众人渐渐安静下来,一直显得很沉默的孙毅力破天荒的对王厚博比了个大拇指:“兄弟,你这个笑声,牛批!”
王厚博没有任何尴尬之色,颇为谦虚道:“还行还行,在我们家也就排行第三。”
“还是家族传承!厉害!”苏旦一边用纸巾抹掉脸上的痕迹一边接话。
“我算是明白为什么给二十分钟了。”阚敌叹了口气:“原来还算了休息的时间。”
“我觉得二十分钟不够,我现在头还晕呢。”王厚博叫苦不迭,一想到还要继续就腿软。
“看样子估计很难再继续了。”左冷说了一句,就看向薛镇伟。
此时的薛镇伟已经走到众人面前。
他脸上依旧保留着和之前同样的笑意。然而在众人看来,这笑容与恶魔无异,充斥着幸灾乐祸的意味。
“唉,你们真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学生。这才一组训练,就都不行了,看看你们的样子。啧啧,行吧。今天的课程就到这里,明天继续。对了,明天无论如何都要做两组训练哦!”
本来还感到轻松的众人一听到后半句,膝盖一软,开始为明天的悲惨生活所祈祷。
“接下来,让两位老队员来给你们示范一下。石飞,周恒,来吧。”
“看着点,小伙子小姑娘们,作为特战队的一员,可不能轻易投降啊!”石飞临进去前模仿着日剧中鼓励人心的姿态,在六人面前狠狠的亮了个相。
结果左冷六人眼睁睁的看着石飞和周恒进入新建立的分化训练室,仅仅坚持了不到三分钟,就在训练设备前先后败北,吐完后一脸无力的瘫在沙发上,宛如一条失去灵魂的咸鱼的姿态。
这让他们对脸上满是笑意的薛镇伟更加恐惧了。
也把游乐园这一充满恶意的名字,深深的铭刻在了脑内。
“果然,等下一次有新人来的时候,要统一口径啊。”王厚博在左冷旁边煞有介事的提议道。
“对,统一口径!”心中幻想着新人狼狈姿态的苏旦拉着韩素衣的手举起,第一个表示赞同。
嗯,韩素衣是第二个。
孙毅力和阚敌也纷纷表示没问题。
剩下的,只有左冷。
其他人都看着他等着他表态,左冷淡淡的说道:“明年就用相机录一下吧,毕竟对他们来说也是珍贵的影像资料呢。”
是个狠人!
众人齐齐打了个寒碜,但转念一想,那种恶作剧的兴奋感却怎么也抑制不住。
“什么时候我们也录一下吧,我是说聚餐什么的。毕竟……”后面的话王厚博没说出口。
可韩素衣却没有避讳:“到时候我们是否还活着,都是个未知数。”
一时间,大家的情绪都有些低沉。
左冷却笑了:“没有必要考虑那么多,抓住当下,好好的活着就够了。”
说完,他第一个向外走去。
虽然说起来轻松,但生死间的恐怖其实一直是左冷最为恐惧的事情。
大约是从十五岁左右,左冷有一天突发奇想,设想了一下死后的世界。
如果自己死亡,身体没有知觉,大脑也会随之失去意识。
失去意识是什么感觉呢?是会沉入黑暗的深渊,还是如幽灵飘荡在世界上,还是忘记一切,乃至忘掉自己,丢掉自我这份纯粹的认知呢?
再往深处去想,自己离开世界之后,大家的生活还是照常度过,所有人都会忘记自己。
这世间的一切都与自己再无瓜葛。
这是一件多么令人恐惧的事实。
你不再存在,你的身体,你的意识,你的自我。这意味着“左冷”这个名字所代表的一切,都会消失,哪怕连你自己都不再记得你自己。
这份恐惧感从那一次畅想之后,便一直盘踞在他的心头,再也未曾远离。
所以左冷总想留下些什么,如果能留下一点痕迹在这世界上,好歹能证明他来过。
这也是他为何最终会入职的最深层原因。
可能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那句英雄待遇和记录打动了他。
左冷有时会很羡慕那些不喜爱思考的人,因为他们必然没有同样的烦恼,他们的烦恼更多是家长里短的琐碎,而不是在更遥远的未来。
那肯定会很轻松的啊。
想着想着,左冷又否定了自己,他觉得自己没有权利和资格去评论芸芸众生,每个人的烦恼和忧愁其实都差不多。至少对于个人而言,烦恼今天怎么赚钱和烦恼国家大事,都是一样的烦恼。
没有什么高低贵贱。
秉承着这样的平等原则,左冷成为了一个能以不同角度思考的人。
在世间,大家称其为理性。
但左冷觉得还是有所差别的。
只是他暂时没想到要用什么词语去形容。
走着走着,伴随着教室不断的变化,一天的课程就这么结束了。
在上完最后一节兵器课后,左冷告别了仅仅一天时间就亲切起来的同事兼同学。
简单的在食堂吃了口饭,就出发去看房子。
晚上八点,看到最后一间的他,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