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滴答。
雨水打在巷壁上，溅射在徐泽的脸上。
蓦地，徐泽又想起了父亲的话。
‘你是华夏最后的希望，一定要记住你的使命。’
——亡灵计划。
这就是徐泽所背负的使命。
不敢离开要塞，是因为他怕克制不住自己的热血。
不敢去战斗，是因为他接到的命令是，必须等到华夏的最后一刻，然后集万千亡灵之力，重铸华夏。
他不敢擅自行动，怕此举会让无数人死的毫无意义。
所能做的，唯有在最安全的地方等着，无论发生什么，无论何等煎熬，也需等至最后一刻，然后背负无数亡灵，以无数亡灵之力，再铸华夏。
而在这个计划中，徐泽被称为“光”，有朝一日，必会映透华夏大地的希望之光。
“光？”徐泽自嘲一笑。
曾经他以这个身份为傲，曾经他以‘救世主’自居。
可无论是‘救世主’的身份，还是在后方的长时间等待，都将他折磨的千疮百孔。
因为他背负的不仅仅是使命，还有一条条同胞的鲜活生命！
长时间以来，徐泽一直难以入睡，无法安眠。
因为只要闭眼，他的眼前就是一片鲜红。
鲜红血泊中，伫立着无数人。
死人。
那是一名名为华夏而战死的英雄，哪怕是死，也是面朝异兽，背护华夏。
至死，不曾后退。
因为只要闭眼，他就能听到无数凄惨哭声。
那是一名名华夏同胞们。
面对异兽时，他们在祈祷，在求救，可最终等来的，就只有黑暗，只有异兽那唾液密集的血盆大口。
如此情况，是天赋所致。
身为‘亡灵载体’，徐泽能感受到太多死亡，察觉到太多绝望。
若是近距离下，他甚至能看到临死之人死前遭遇的画面。
所以，就算刚才的少年不说，他也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且感同身受。
所以，他的拳头、额头，才满是伤口！
因为在异兽来袭时，他这个‘光’所能做的，唯有通过自残的方式克制、忍耐！
可如今。
亡灵要塞已再无可战之人，时隔许久也再无‘亡灵’送来，甚至就连亡灵要塞外也出现异兽！
但在如此情况下，父亲的传讯竟仍旧没有改变！
命令！他需要命令！
命令他行动，命令他杀敌，命令他离开这昏暗小巷，也成为愿为华夏赴死的一员！
“若此刻都不是最后一刻，那什么时候才是？”
“难道我要等到亡灵要塞沦陷，等到异兽入城，残杀要塞一千三百多名老弱？”
“还是说，就算如此，死的人还不够吗？”
捏拳、闭目，徐泽不断低语。
他的表情愈发悲戚，语气也愈发激动，不知不觉间已是浑身颤抖。
身为一名星武军人，身为华夏最后的希望，他必须扼杀自身的所有情绪，等待最后时刻的行动命令。
可这等待的时间实在太长、太长，死去的人实在太多、太多。
他已有些坚持不住……
“呼——”
“呼——”
徐泽大口呼吸、吐气，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不能失控。
因为他是华夏最后的希望，承载了不知多少亡灵的遗愿。
他不能任性。
因为他是天柱之子，不能辜负所有华夏人的希望。
他必须等。
也只能等……
徐泽再度昂首，视线穿过淅沥雨水，看向昏暗天空。
隐约间，他看到了一个伟岸身影，一个身躯笔直，双肩宽厚似能承载一切的中年人。
那是他的父亲，华夏四天柱之一。
“爸，告诉我，我到底还要等多久？”徐泽轻声问着。
话落，他又看见了一名女子。
女子束起长发，只能看到修长背影，她正身着赤红色星武服，宛如一抹夺目红光般，穿梭在战场、异兽群内。
所到之处，伴随着每一只异兽的倒下，她身上的衣着都会更鲜艳一分。
蓦地，女子停下身姿，头也不回道：
“徐泽，没事的。”
“你不愿意战斗，那就不战斗。你不愿意向前，那就驻足不前。”
“一切交给我就行。”
“我会守护华夏，也会守护你。”
“待有一日这华夏大地再无异兽踪迹，待有一日盛世太平，我就来亡灵要塞寻你。”
“记住。”
“无论什么时候，无论旁人说些什么。”
“我都相信，也无比坚信。”
“你是天柱之子，你也有一腔热血，虽不知道是什么阻止你无法向前，但我夏尹希一直都知道！”
“你，徐泽，绝不是懦夫！”
伴随着最后一句话的落下，女子身影逐渐变得虚幻起来。
而此刻的徐泽，早已是泪流满面。
关于徐泽的天赋，是华夏最高机密，因此所知者只有寥寥。
为此，徐泽遭受了太多误解，太多鄙夷。
唯有眼前的女子，唯有昔日的队友，无论发生什么，都依旧坚信、保护着他。
“尹希，或许我真是个懦夫。”徐泽喃喃着。
话落，他的双眸在经历数次张开、闭合后，终彻底闭起，陷入了沉睡。
他已是数日没有合眼了。
而每一次入睡，他都需要长时间的疲惫积累以及崩溃。
其中滋味，不足与外人道。
……
……
雨水淅沥，终日不绝。
暗夜到来，本就昏暗的天空逐渐变成黑夜，一双双兽眸于黑夜中睁眼，发出低沉兽吼。
“吼——”
“吼——”
忽然，兽吼变得频繁起来，紧接着便是大地颤动，黑影聚集。
是‘兽聚’。
人类研究发现，异兽的智商都不低，有的异兽甚至能口吐人言，如人类般利用工具、活用战术。
有的类人形异兽，甚至还学会了人类语言，会与人类沟通。
值得一提的是。
异兽之所以只在黑夜行动，并非是有这方面的限制，而是相较于人类而言，它们认为自身在黑夜中更有视力优势罢了。
说白了，这也是一种战术。
而兽聚，则是异兽大量攻城的先兆。
每次攻击人类城市、要塞前，都会有小股异兽尝试性进攻，直至摸清人类的防卫力量后，才会有大量异兽到来。
因此，异兽攻城的成功率极高，每一次的兽聚出现，几乎就代表一个城市或者要塞陷落。
此时此刻，在夜色的掩盖下，周遭忽然寂静的可怕。
直至隐约看到要塞外有黑影移动后，亡灵要塞的值守成员才打开了用于探查的探照灯。
咔——
咔——
数束炽光从探照灯内射出，将要塞周围照的宛如白昼。
下一瞬，值守人员头皮发麻。
白炽灯光映出了一张张狰狞兽容，其数量之多，可谓密密麻麻，已将要塞围的水泄不通！
难以相信，如此多的异兽同时行动，竟没有发出任何一丝声响！
而更可怕的是，众多异兽后方，竟还有一只只类人形异兽！
众所周知，类人形异兽无论是智商还是战力，都远非普通异兽能比！
而类人形异兽的出现，就意味着此次异兽攻城的规模，至少也是千只级！
“快！拉警报！”
呜——
下一瞬，要塞各处红光闪烁，刺耳警报声彻底撕破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