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变故
从回到村子的那一刻，从闻到那股甜甜的铁锈味，段追就疑惑那是什么味道？
直到脑海里突然蹦出一个名词“血液”。
那正是血液的气味！
段追记得每年村里集中杀猪的时候，那种味道让他很是不舒服，还有那些被宰的猪的惨叫声，让他感觉到不寒而栗。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村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牌坊到村口第一家的距离大概两三百米远，等他跑到村子看到第一栋夯土屋子的时候，他不自觉看了眼院子。院子上的木门已经坏掉了一块，正歪歪斜斜地倒在一边，屋内的情况一览无余，段追往院子内张望，可是希望的余晖也照不亮院子内的黑暗。
“张伯，张伯！”
没有人应答。
站在院子的门前，段追心里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了。
他又跑到一旁的夏叔家。
夏叔家院子的门也是大开的，借着朦胧的光芒他看到院子内已经被翻得乱七八糟的，那些做豆腐的木桶和木盘已经摔得七零八落的，只剩下屋内那只哼哼唧唧的老驴子伫立在棚子里面。
“夏叔！夏叔！”
依旧没有人回答。
段追是真的感觉到心慌了，他想到卧榻在床上的弟弟，还有在院子里忙活的奶奶，只希望他们不要有任何的意外！
段追马不停蹄地往家里跑去，他跑过好几户院子，每家的情况都是大门敞开，院子内是一团乱糟糟的。
他甚至注意到村子的路上散落着一些随身的小物件。
他还认出了地上的物件是村子胖婶的东西，还有那个老麻子的大烟杆。
他加快了步伐，很快就到了王婶家禾场，然后他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吓住了。
借着夕阳的余晖，他看到了王婶家禾场上一片混乱，又看到了地上一具具shi体，鲜血早已经染红了整个禾场，段追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早已经被惊吓得一片空白，矗立在当场，良久没有反应。
从小到大，他没见过如此恐怖的景象，满地的shi体和整片被鲜血染红的大地，空气中的血腥味让段追想呕吐。
每一具shi体都是那么地熟悉，在之前也都是那么地鲜活，他们在世时的音容样貌一直在段追的脑海里回想。
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村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被眼前的景象惊吓住了，此时的脑海里一片混乱，他静静地矗立在当场，一时之间忘记了自己该做什么。
他想喊，却又不知道喊谁。
他知道，没有人会回答他。
鲜血顺着地上的沟壑流到了段追的脚下，鲜血的粘稠让他感觉像浑身爬满了无数的蚂蚁，身上的鸡皮疙瘩险些要了他的半条命。
短暂的失神之后，他想到家里的弟弟和奶奶，他急忙跨过那些shi体跑回家。
等段追到家门前的时候看到了和村里其他人家一样的境况，院门大开，周围是一团乱麻，地上散落着家里熟悉的每一个物件。
他们家是村子的最后一家，看模样却是最糟糕的一家，原本用木板做的院墙已经被毁坏得不成样子，似乎有人恶意破坏过。
“奶奶，小杰。”段追一边唤着亲人一边冲进自家的院子。
段追看到奶奶躺在了院子的空地上，奶奶的身上还插着一柄断刀，鲜血洒得到处都是。
“奶奶！”段追急忙跑到奶奶的身边，看着躺在地上奶奶的shi体他无从下手。
鲜血染红了奶奶身上的麻布衣，奶奶的表情充满了痛苦，他能想到奶奶死前经历了怎样的挣扎。
“奶奶！…”段追一把抱住奶奶的shi体，疯狂地呼喊。
奶奶早已死去，生机全无，任凭段追怎么摇，她都没有半点反应。
段追抓住奶奶垂落在地上手，他感觉到了一股冰凉直透心脏。
“奶奶，我回来了。村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眼泪如雨点般从脸上滚下融进了那鲜红的麻布衣内。
“奶奶！奶奶！你不要死！”
段追一切的哭喊都是徒劳，这一瞬间他心里空白一片。
“哥…”
忽然，段追听到了一丝细若游丝般的呼唤声，那是小杰的声音！
他放下奶奶的shi体急忙冲进屋内。
他看到小杰正浑身鲜血地躺在地上，他身上的一道长长的刀伤横跨了胸口，鲜血将他身上的灰麻布衣染成了黑色。
此时的小杰虚弱不已，喊出的声音渐渐变得细若蚊吟，他睁大眼睛盯着冲进屋内的哥哥，嘴开合着却发不出什么声音。
段追听到了段杰在呼唤哥哥。
他跑过去一把将弟弟抱在怀中。
段杰看到哥哥回来了，露出了细微的微笑，他庆幸哥哥没有事。
“咳咳咳…”
段杰猛烈的咳嗽了几声，鲜血从嘴里面涌了出来。
“小杰，小杰！哥回来了。”
段杰又微微地笑了一下，虚弱地说：“哥，终于等到你回来了。”
“咳咳…”
段杰又轻轻地咳嗽了几声，此时的咳嗽声显得更加虚弱了。
“小杰，村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告诉哥。”段追哭着说。
“哥…村子里来了一群人，他们开始杀人，奶奶也被他们杀了…”
“哥知道，他们到底是谁？哥一定会为奶奶报仇的。小杰，你要跟哥哥一起去报仇。”段追轻轻地抚摸着段杰的脸，他知道小杰已经不行了，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淌，豆大的泪珠滴落到弟弟的脸上，与鲜血混成了一片。
段追赶紧擦着段杰脸上的血迹，他还想看到那个天真活泼的段杰。
“哥…”段杰虚弱地喊了一声。
“什么？”
段追知道此时他无能为力。
“哥，我好冷…”
段追将段杰又往怀里抱了一下，却又怕弄疼了段杰，他只能小心翼翼地抱着弟弟。
“哥，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会的，小杰最坚强，有哥哥在，不会让你死的。”段追拼命地摇头，他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
“哥…我好怕…我不想死。我还要跟你一起去抓兔子呢！”段杰的声音已经变得很虚弱了。
为了能听清楚弟弟后面的话语，段追将耳朵紧紧地贴着段杰的嘴边。
“小杰，你不要怕，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抓兔子，我还要跟你去掏鸟窝。小屋口子那里有一棵树上有一个新建的鸟窝，那里的黄鹂肯定下了不少鸟蛋，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掏鸟窝。”
段杰似乎想到了美好的事情，轻轻地微笑了一下，虚弱地说：“哥，不许骗人。”
“哥，不骗你，哥不骗你…”段追抱着段杰一遍一遍的说着。
“哥…”
此时的段杰说话已经气若游丝了，双眼耷拉成了一条缝隙，段追都感觉到段杰的身子变得柔软起来，像浑身失去了力气一样。
“哥在，哥在！”
“我好怕，我不想死，我…”
话还没说完，段追已经彻底没了气息，之前还耷拉在段追身上的手一下子掉落到了地上，再也没有了生息。
“小杰，小杰！”段追见弟弟没了声音立即呼唤了几声，却不见弟弟有任何回答。
段追看到弟弟耷拉的手臂，浑身瘫软地躺在他的怀中，早已经没了生息。
小杰死了！
小杰死了！
“小杰！！！”
段追呼喊着弟弟，没有任何回应。
他不敢相信现在发生的一切，他不敢相信他的人生会有这样的变故，在这一天失去了仅剩的奶奶和弟弟，还有村子那些陪自己成长的邻居们。
“小杰！哥哥不再骗你了。哥哥以后去哪儿玩都带着你，哥哥绝对不丢下你一个人，哥哥把那山林里抓的鸟儿给你玩，把那八月结的八月炸带回来给你吃，就算你腿伤还没好我也背着你去到处玩，哥哥绝不丢下你，你快回来…”
段追嚎啕大哭地唤着死去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