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章：招魂准备
烟花楼内灯火通明，今天是难得的一次冷清，廊道之间没有来往的人群，厅堂的中央也没有那些来此寻欢作乐的恩客们，想必是扈四娘已经挂上了歇业的牌子。
不过，让段追奇怪的是，白天的那些姑娘和护卫们都已经不见了踪影，他们都去了哪里？
而烟花楼的中央，扈四娘站在一具焦黑的shi体前正望着他们从楼上下来。
萧祀在前，段追在中间，紧跟着是有些怯懦的阿一，她看到扈四娘还是有些胆怯。
扈四娘是个生意人，在利益取舍之后，她会看得很开。她看见阿一，眉宇之间虽然有轻微的动作，脸上的表情依旧是一副笑脸相迎的模样。她看到萧祀等人下楼了，她搔首弄姿地迎了上去。
“道长，现在是酉时了，我已经依照道长的吩咐将夫君的shi体请来了，还有驱散了那些下人们。”
“谢谢四娘的配合。”
“我们也并非第一次招魂了，我懂道长自有你的为难之处，只要道长有要求，我都会满足的。”
萧祀点了点头：“那就有劳四娘引我去看看你夫君的shi体吧。”
扈四娘嗯了一声，扭着腰走向大堂中央那具被烧成焦炭一样的shi体。
待他们走到shi体前的时候，还能闻到shi体上飘出的一缕焚烧shi体时才有的臭味，阿一忍不住地捏住了鼻子，她还不适应。
段追这半年多里和shi体打过很多次的交道，他已经习惯了不同shi体散发出的味道。
萧祀自然是更不在乎shi体散发出的味道了。
不过，有些出乎段追意料的是扈四娘在靠近shi体的时候就已经捏住了鼻子，脸上嫌弃的神色早已经溢于言表了。段追有些好奇地打量着扈四娘，转眼想到了信里的内容，他知道扈四娘与丁漓之间不过是一个贪图美色，一个贪图钱财，是否有情，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道长，这就是我那苦命的夫君了。”扈四娘用手指挡着鼻孔，尽量让自己少量地吸入shi体的气味。
萧祀见惯了人与人之间的牵扯，也见惯了生者与死者之间的纠葛，他对扈四娘的反应并不感到意外。
“接下来，扈四娘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扈四娘连连点头，说：“我知道，退到阵法之外，其他的交给道长了。”
“嗯。我会尽力完成四娘的心愿。”
“谢谢道长了。”
萧祀嗯了一声。
扈四娘也明白话不在多，她退到了廊道之上，那里摆上了以前摆在厅堂中央的桌椅，她找了一张椅子坐了上去，满眼期待地望着萧祀。
“阿一，你也去廊道那里休息一下，我和师父忙完了，我们一起回家。”
萧祀听到了段追与阿一的对话，说了回家，他心里也有了一丝的触动，不过并没有影响他。
段追目送阿一去了其他的廊道处。
阿一望着他们，心里有些不明白什么是招魂。
毕竟，阿一来烟花楼不过三年，而以前萧祀为扈四娘请神则是更久之前，她对段追和师父要做的事情完全不清楚。
“徒弟，我们开始为死者招魂了。”
“好的，师父。”
萧祀拿出罗盘，指着一个方位。
“招魂媒介，吉位以西！”
段追绕开了shi体，去了西位。
接下来，萧祀还和以往一样，脚步轻盈地游走在shi体的周边，手持桃木剑在地上画着神秘的图案，不消多久，聚魂阵已经准备完毕。
萧祀回到了原来站立的地方。
“请神！阵起！”
萧祀大喝一声，烟花楼内似乎刮起了一阵旋风，转眼间，原本隐匿的阵法忽然出现，淡红色的光芒让周遭变得诡异起来，光芒闪烁之间，就像地狱引路人手中的灯笼一样，引导着亡灵来到此处。
这是阿一第一次见到此情景，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心里想着原来之前追哥哥说的都是真的。
扈四娘上次见过这样的场景，自然是并不惊讶，不过她的目光未曾离开过阵法中央那具被烧成黑炭的shi体。
在阵法出现的时候，她的眉头紧锁，脸上露出一丝期盼的神色。
“只希望你还记得那件事情。”扈四娘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
在师父念完请神的口诀之后，段追就随着陡然出现的阵法进入了聚魂珠内景，聚魂珠内景之内除了他们师徒二人就是那具焦炭一样的shi体。
很快，从shi体内飘出了一股白色的烟雾，烟雾很快就凝聚成了一个若隐若现的人影，佝偻着身子，模糊的面容里怎么看都不会是一个俊俏的公子，很快那团白雾越来越清晰，直到它的真容渐渐清晰，段追心里冒出了一个疑惑。
这个人是谁？
那披散的满头银发有气无力地耷拉在脸上，她佝偻着身子，想必已经很久没有伸直过腰杆了。看模样，应该是一个年过六旬的老人，怎么不是信笺里提到的俊美男子？
“师父！我们是不是请错人了？”
“你们是谁？我这是在哪儿？”老人一脸疑惑地看着段追二人。
听声音应该是个老奶奶。
“奶奶，你叫什么名字？”段追问。
“小子，在一边等为师的命令。”
段追知道自己不该乱插话。
“这位奶奶，你有什么心愿？”萧祀问。
老奶奶看向萧祀，眼睛里浑浊如一团白色，想必在生前老人就是一个瞎子。
那老奶奶在看什么呢？
她是循着声音的方向去感受周遭的一切。
“我……我一生孤苦流落街头，就在前不久饿死于街头，我也没有什么心愿，就想着能入土为安，不要暴尸荒野，有一个归处。”
“没问题，我萧祀答应你。不过，接下来就劳烦你在这聚魂阵内景多待一会儿，我们还有事情要完成。”
“那在此谢过仙师了。”
“请你回到自己的尸骨之内吧。”
老者虽然看不见，却也循着声音的方向点了点头，然后化作了一股白雾回到了shi体内。
“师父，既然这具shi体不是丁漓的，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是段追第一次碰到这样的情况，心里一下子就没了主意。
萧祀说：“先不管是不是他，我给你看的资料你还记得吗？”
段追点了点头。
“记得就好，接下来就看你怎么去表演了。”
“我要怎么表演？”段追有些明白，赶紧地补充了一句：“是要我表演请神上身吗？”
“小子，有长进。我们虽然身为请神师，不过也要明白这世间并不是每一次的请神都是合理的。也要明白，在合适的时候做合适的事情，这也是能完成苦主执念的一种方式。”
“我接下来要去装丁漓这个男人吗？”
“嗯，你要记住信笺里面的所有信息，尽量不要有什么纰漏。”
“我……”段追心里有些没底。
“你只要以信笺上面的信息为准，若苦主问得超纲了，你就摇头装失忆，在必要的时候，为师会帮你。”
段追心里还是忐忑的很，不过还是强装镇定的点了点头答应师父。
萧祀立即从内景出来，看了眼廊道那里正一脸期待的扈四娘，他心里只期望段追能表演得当，不要露出太多的漏洞，在合适的时候他会帮助这小子圆谎的。
“客来！起！”
萧祀大喝一声，手持桃木剑指向烟花楼的穹顶处，随着他念完口诀，淡红色的聚魂阵变得异常活跃，就像红色的火焰转瞬间就要烧毁这烟花楼一样。
在内景的段追也听到了师父的声音，双眼猛地睁开。
“啊！——”
段追扬天怒吼，身体周遭的红色光芒瞬间又暴涨了一倍。
扈四娘被此等景象吓了一跳。
萧祀也被段追这一嗓子吓了一跳，心道：这小子演技不错啊。
阿一同样也是如此。
一声怒吼之后，段追恢复了平静，扈四娘见到此景有些意外，不过想到夫君死前所遭受的痛苦，心里也明白了段追的反应，接着急忙站起身，眼里满是关心地看着在聚魂阵内一动不动的段追。
萧祀瞥了眼廊道上的扈四娘，说：“四娘，时间紧迫，还不进阵来送你夫君最后一程。”
扈四娘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进了聚魂阵内。
她看着那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却从少年身上看不到任何熟悉的感觉。
段追也是注意到了扈四娘朝自己走来，他缓缓地抬起头看向扈四娘，疲惫地喊了一声：“荷花。”
扈四娘儿时的小名就叫荷花。
她猛地一愣，站在原地，她看着一脸深情的少年，那眼睛里疲惫的神色反而有了一丝熟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