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人怨却抢道：“他那排行全是假的，这人当真是可叹，可叹啊！”刘诛恶更是一惊，随即后脑一仰，长笑了一声，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那把股剑却扎在了十四客主的肋下。
十四客主喘道：“李兄台...这事可是真的吗？我只听人说黄九指死了。”李笑笑了几声，看向韩人怨。
李笑道：“你问韩兄弟吧，那件事我也不大清楚。”接道：“刘大哥，你知道他是我朋友，为何要杀他？”这个“他”自然是十四客主了。刘诛恶一怔，说不出话来，只是喘着气。
红人愁把十四客主肋下的剑拔了出来，快刺入了一寸，鲜血直望外冒。红人愁和韩人怨赶忙撕下了衣裳上布条，给他裹了裹，封上了周围的穴道，这才止住了血。
刘诛恶缓缓开了口，问道：“李兄弟，你只告诉我一件事。黄九指的排行到底是不是假的？”刘诛恶一听见这事，脸色就已大变，眼下更是双眼发直。
李笑冷冷道：“确是假的。刘大哥，排行也并非那么重要。”他此时说话已经开始发冷了，这一字一句间也渐渐不像是兄弟。
刘诛恶摇了摇头，看向了李笑。他觉得三英吕布里，除他之外便都是他信得过的了。其实不然，在古庙那日的经历，韩人怨已都告诉了李笑，不可能再会说实话了。
刘诛恶叹道：“我不信。”忽然看向了韩人怨，接道：“这位是谁？你说排行是假，有何证据？”确实没有证据，因为这排行是真的。韩人怨脸上仍是没有颜色。
李笑冷冷道：“夔门的李二。黄九指亲口所说，我们亲耳所闻。”四川的门派不少，夔门、剑阁、青城、峨眉总共四派。夔门和白帝城挨得不远，刘诛恶从来没去过那里，他当真害怕死在那里。至于这李二的名字，他就算再不信，也说不出来什么了。
银戟在阳光下闪着光，乾净极了，没有一丝尘埃。刘诛恶看着银戟，又看了那两柄长剑，都是明亮之极。
刘诛恶忽然转哀为笑，道：“你们知道黄九指在那里吗？”手指指向了角落的十一的红霞弟子。那一十一的女子仍站着，她们此时已不想跑了。
李笑手指解开了十四客主的膻中穴，看向那边的红霞弟子。
韩人怨大笑道：“黄九指已死了，他的棺材莫非订好了地方？”刘诛恶却不再叹了，冷笑着看着他。韩人怨才是骗他的人。
只听得刘诛恶冷笑道：“黄九指，黄九指，他要是死了，你们的剑上，戟上，为什么半点血也没留下？”李笑和韩人怨都是一怔，他已经看穿了三人的戏。而十四客主却没明白，还道黄九指的排行真是假的。
紧接着，一柄长剑从那个角落里飞了出来。这把长剑不是她们手里的，而是从地里刺出来的。剑上写着五个大字—“弑红岑如雪”。还是这五个字，使剑的人恐怕也是岑如雪。她在地下。她在茶楼之下。
其中一个女子没反应过来，她实在想不到这里会出现一柄剑。她已然被刺穿了喉咙，长剑从木板刺出，直直地扎进了咽喉。地上还有那只被烫了的手。
这柄剑吓坏了所有人。其馀十个人已然摆开了招架，细长的剑朝着那只手去挥。十四客主也吓了一跳，司空苦酒也曾被人这样害过。茶楼之下的岑如雪，实在可怕。她的人可怕，剑更可怕。人至少有情，而剑却从不会有情。
韩人怨指着刘诛恶，笑道：“这就是黄九指了？那只手！你数数有几根指头！他死了，他死了。我们的兵器，全是洗乾净的！”他这句话让刘诛恶害怕起来了。他的确不能单凭武器上有没血迹来判断黄九指的死活，可是地底下的人怎么不是黄九指？黄九指一直在茶楼底下居住，那飘香书院不是别人不敢说，而是没人知道！没人知道这书院会藏在这里。
紧接着，那柄长剑抽出，之前的女子已然倒在地下了。长剑收了回来，这只漂亮的手拿着杀人的剑，回到了地下。
不及她们喘气，又是一剑。这柄长剑还是先前的剑，又一个弟子死在了剑下。
不过这次，她们反应就慢极了。眼下岑如雪在暗，而她们在明。岑如雪听声辨位，那些弟子的位置都被记得一清二楚。因此这一剑刺得极准，极快，直直从那女子的大腿，刺进了她的小腹，剑尖到了胸腔，她一声也没吭，站住了。她是倒在了长剑上。而其馀弟子反应过来时，岑如雪又回去了。
这太也可怖，就算是天下第一来了，也难以防住这几招。茶楼里的人永远在明处，而飘香书院的人永远在暗处。茶楼的人只有挨打的份，飘香书院只有出手的份。
可是那四个人没一个是喜欢红霞派的，多死少死对他们而言也不算什么。刘诛恶却不一样了，他真正害怕用剑这人把黄九指杀了。或许正好奇：刘诛恶不是黄九指有仇？怎会不想让他死？只要想想刘诛恶为何害怕排行是假的便能知道了，恐怕是刘诛恶为了黄九指所说的“最后一样物事”，又要帮他杀人去。而这次杀的人，也许就是红霞派的所有人了。至于究竟是为什么，那还要看黄九指自己怎么说的。
刘诛恶第二害怕的便是另一件事了，不过这也是他赌输赢的关键。刘诛恶也指着韩人怨，大声道：“你是...那日他要我杀的人，就是你！”
韩人怨看似不解，口中问道：“什么杀不杀的？我不过和李大哥是朋友。”其时他心里已明白了，刘诛恶口中说的人，就是那夜古庙外藏着的人。
刘诛恶大笑道：“你说黄九指当真有九根指头？他的一只手可只有三根指头，少了两根。”
韩人怨抢道：“他另一只...”忽然闭上了嘴，刘诛恶心中已明，韩人怨再躲也躲不了了。至于排行，自然不会是假的，黄九指也不会死的。他就这一句话，已然让众人暴露了。
刘诛恶狂笑了一阵，猛地站起身来，一柄股剑上下舞动，连刺了八剑，剑剑致命。这八剑刺向了四个人，每个人要接住两招。
十四客主自然是不好接招的。且听得“啊”的一声，紧接着“啪嗒”一声，十四客主手中的筷子已然掉在了地上，摔断了。可是那一声叫喊却不是他的，而是司空苦酒的。
他回来了。
刘诛恶的这两剑是离别剑法中最基本的招数—“浮云游子”。刘诛恶并不知道这两剑的名字，他这几日虽然拿到了剑谱，可是奈何根本没时候去看，只得把离别剑法的“离别”二字练到了极致，善君子不会再是他的面具了。其实这剑法，最可怖的便是这样做，“离别”二字完全影响着杀人的快慢。
司空苦酒不知何时奔到了十四客主的面前。他的脸是朝着那些红霞弟子的，只是听见了剑声，就忙跑了过来。他从长街到茶楼不过转眼，可就是这么一会儿工夫，刘诛恶已经把十四客主的右臂刺破了。
司空苦酒咬着那把股剑，运气强咬着，怒道：“大恶贼，这叫报应！”他咬着牙，说出的“耳”字就变成了“恶”字。
可是股剑太快，倏地已拔出他口，转而刺向了李笑。司空苦酒的嘴上也给他划了个大口子。
刘诛恶不去攻离十四客主最近的红人愁，反而去刺李笑，让众人都是一惊。李笑暗叫不好，银戟晃动，正要去格开。
其时刘诛恶并不知道离别剑法的后着，倘若是黄九指，他一定知道下一剑要刺李笑的小腹。李笑的银戟虽慢了片刻，可是内力灌注其中，戟风带动，已然要和股剑相碰。
不料刘诛恶手腕抖动，轻盈的股剑比银戟快得多了，二人离得又近，长戟施展不开，李笑的右腕和股剑不过三寸。
韩人怨突然出剑，也刺向李笑的手腕，这招名作“九折云”，本该有九剑，一剑比一剑凶猛。可他眼下顾不得别的，倘若他盯着刘诛恶的股剑，那是永远也追不上的，如果他盯的是李笑的手腕，那恐怕还有救他的机会。
李笑的手腕望后撤了撤，那两柄剑果然在原先手腕的地方相碰。韩人怨右臂一阵酸麻，刘诛恶却看似没事，转而望红人愁的喉咙刺。
李笑、韩人怨的兵器都望刘诛恶的后心刺去，一柄戟，一口剑，指向刘诛恶的后心。这两人两招完全是不假思索，毫无章法的，也容不得他们思索。
一阵剑风带过，只听得其中一人大叫道：“刘诛恶！你想杀我！”又一个道：“他练了离别剑法，看见谁都想杀的。”说话的人正是李笑和韩人怨。
李笑虽然知道他练了离别剑法，可是并不知道这离别剑法究竟是什么东西。而韩人怨却眼睁睁看见刘诛恶杀了关世承、张得志二人。这离别剑法可怕的不在剑招，而在心法上。
“当”的两声，刘诛恶已然坐在了椅子上，十四客主捂着右臂伤口，红人愁倒在地上，李笑和韩人怨都挨了一剑，站着看刘诛恶。
刘诛恶的剑太快了。他们要是真想杀了黄九指，就得先杀了刘诛恶。
只听得刘诛恶大笑道：“那日跟着我的人，一定是你！”
韩人怨冷笑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你杀了自己结拜兄弟，这事我已告知天下，几日后你的绰号就是‘大耳贼’了！”他一面说着，夹了一根咸菜吃。这时茶客们已经跑得差不多了，只留下那边的红霞弟子。老板孟书生和二掌柜的王云都不在，不知去了那里。
韩人怨的这一招极狠，刘诛恶无论如何都逃不过了。他要是真杀了韩人怨，就相当于向全天下承认了这事。他要是不杀韩人怨，他就能活着走出茶楼，至于还要做什么事，刘诛恶也管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