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院建在一个深埋地下的巨大岩洞之中。宅子没有匾额,干净的门脸上挂着两排灯笼,散发着蓝色的幽光。
李连年下意识的看向四周,只见一名身穿青色道袍的中年人,提着门脸上同款的蓝灯笼,自上朝下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
幽蓝色的灯光打在那人脸上,形成一片诡异的阴影。
“啊!”
李连年猛地从地上窜了起来,虽然理智告诉他,他身边除了师父应该没有别人。但是映入眼帘的脸实在是过于渗人,还是让他本就不太平静的内心受到了惊吓。
“不要一惊一乍,在这里要保持肃静。”青桔道人的脸上出现了少有的凝庄重表情,一改往日的邋遢形象。
“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们黑旗一脉的祖祠。”青桔道人神色庄重的回答道。
“祖祠?我们的祖祠不应该在大青门中么?又怎么会在这里?”
“具体原因,师父也不知。不过大青门中却是只有青旗一脉的祖祠,每一脉的祖祠应该都在不同的地方。黄旗一脉在腊八洲南部的妙雷音寺之中,银旗一脉在澜竹洲天连山。至于其他两脉虽然已经失传,但是祖祠位置门中密卷有所记载。为师没特意记,若你感兴趣,我们回到宗门,可以一起去看看。”
“那我们来这里是?”
“当然是把你的名字写在玉碟之上。你现在是大青门黑旗一脉第十一代传人。别愣着了,进去吧。”
在青桔的带领下,李连年进入了宅院。因为身处洞穴是没有一丝光亮的,这宅院内部的灯笼就很多,而且全部是幽蓝色,衬托着这宅院显得十分阴森。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有些发甜的奇怪香气,距离上次祭拜,也不知道间隔了多少年月,为何空气中还弥漫着这种香气。
周围的环境十分静谧,李连年能清晰的听到自己与师傅的鞋踏在青石板砖上面的摩擦声。
一路无话,毕竟是祖祠所在的宅院,需要肃静。
两人穿过前院,进入了主院,推开主屋的大门……
九个牌位分作三排,被供在屋子的正中,其余两侧悬挂的分别是九位师祖的画像。
在这里李连年第一看到大师祖,二师祖,以及五师祖的样貌。
大师祖是竟然是一名身穿黑衣的少女,看起来年纪只有十四五岁,当然修士的外表并不能代表修士的实际年龄。八师祖陆子谋也是一副十一二岁少年皮囊。
二师祖的形象就正常的多,更加符合李连年心目中的仙人形象。二师祖的画像上是一名身穿道袍的年轻道士,虽然相貌年轻,但是却满头白发。所谓鹤发童颜,莫不如此。
五师祖则好像是恢复了黑旗一脉的正常水平,是一名衣着邋遢的老头。可以说青桔道人的老登版。
老登……?老登又是什么?
李连年虽然一直在尽力避免接受那个‘他’的记忆,但是一些意义不明的名词却总会在莫名其妙的时候出现在他的脑海。
“黑旗一脉第十代传人——张诚。带新徒李连年前来祭拜各位师祖,同时将其名讳录入传承玉碟。各位师祖在上,请受张诚一拜。“
青桔道人不知道何时变出一根香来,他捧着香对九个牌位郑重的拜了拜,然后将香插在牌位前的香炉上。
也不知他动用了何种法术,插在香炉上的香竟然无火自焚,不多时袅袅的青烟升腾,空气中甜腻的香气又重了几分。
“年儿,你也拜一拜,不必行大礼。回到大青门,还有正式的收徒典仪式,将你录入大青门玉碟。方才算正式进入了大青门谱牒,成为一名山上仙人,有别于那些山泽野修。”
李连年接过香,也有样学样的拜了拜。
然后将香插入香炉,那只香再一次无火自焚起来。
待到李连年将一切做好,青桔来到供桌之前,从供桌下面的一个小抽屉中,拿出了一本小册子。
册子的材质似乎是某种白色丝绸,在幽蓝的灯光下,显得晶莹如羊脂暖玉。
青桔道人用笔在上面一排名字下方,写下了李连年三个字。再将册子放回原处,录入玉碟的仪式便算是完成了。
随后,在青桔道人的带领下,二人退出了主屋。
从主屋出来,青桔道人依然没有放下凝重的神情,他反指了指宅院中一处凉亭说道:“年儿,有一些是为师想知道。你为何对于妖兽讨封一事非常在意……我们师徒俩到那边好好聊聊。”
师徒两人来到凉亭,李连年将年幼时遇见白色妖犬讨封的事情说了一遍。
虽然刚刚在窝棚区中,李连年可以保持镇定处理各种事情,但是待到李连年将自己年少时父母遇害的前因后果讲完后,他竟有些难以控制自己情绪。
毕竟很多人心中也藏着那种只要不提起就不会影响生活,只要提起便会不自觉流泪的事情吧。
“师傅,在不知道妖物讨封之前,我一直以为妖物野性难驯,容易暴躁失控,是一种不通人性的畜生。我想等我以后修炼有成,便走到一处,杀尽一处妖物。要做那不求长生久视,但求斩妖除魔的仙人。为我父母报仇,为我艰难成长的童年向那些妖兽讨回公道!”
“但是……但是如今看来,这一切全怪我。之前的种种誓言,如今看来都好似一个笑话!”
说到这里李连年再难控制情绪,一时间声泪俱下。
青桔道人用手拍了拍李连年的肩膀,轻声安慰道“那时你又不知妖物讨封之事,阴差阳错之下,让那妖犬发狂,也非你的过错。别说是那时还是一个凡人孩童,就是一些散修可能都不知道其中门道。”
“再者,妖物讨封也并非对的。人走人道,妖走妖道。人凭什么要给妖兽封神增加它们的气运?若是不封或者封错,便要发狂伤人?世间亦无这样的道理。”
“年儿,你还记得在圆楼坊之时,你灵力沸腾,一举从炼气中期晋升炼气后期。你可知为何?”
“为何?”
“因为你找到了你的道心。修士找到道心,一般都会天人感应,气冲斗牛,常常会毫无理由的破境。”
“道心?”
“所谓道心,便是一个修士修道的动力。如今看来,不求长生久视,但求斩妖除魔便是年儿你的道心。只是在为师看来,不求长生久视,确实有些离经叛道了。但是既然是你的选择,为师也觉得有一定的道理。毕竟这么多求仙人,又有几人最后成为了真仙人呢?”
青桔道人用手点着李连年的心口处继续说道。
“其实一个修士的道心到底是什么都无所谓。重要的是如何将自己的道心坚定的贯彻下去!不能因为任何事情而损害自己的道心。若是道心受损,那么想要精进境界几乎就是不可能的。”
“年儿,这道心之说,传承万古。自每个修士一旦选择之后,便不能改变。不是说如同凡人立志一般,大不了一句想通了,就能换一个志向。道心一成,乃是天契。如果放弃,那便如——”
“放弃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