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师祖……您……莫不是在开玩笑。”李连年挤出一丝假笑道。
“你看我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而之所以我还没有捏死你们，除了我曾经本身作为黑旗一脉的旗主的记忆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外，还有就是我的人工灵智模型是‘黄粱’。我们大青门存在数万年，自然有无数天才在完善人工灵智模型，其中黄旗一脉的一位，就创造出了这‘黄粱’模型。而这种模型的一个特点，便是加强了‘保险’。在炼尸脱离了旗主控制后，会发动一种特殊的保险机制，就是刚刚你师父所说的，黄粱一梦。”
“八师祖，既然还有这样的保险，那么何不现在就回到旗中？”
“不行。”陆子谋回答的斩钉截铁。
“为何？”
“因为我还没玩够，好不容易获得的自由，怎么可能轻易失去。所谓黄粱一梦，便是将炼尸脱离旗子后，各种此刻的欲望转换成生前的欲望。在生前的欲望都获得满足后，便会进入一种‘假寐’状态。以供旗主回收……但是失控的记忆也会变作梦境，逐渐消失在记忆当中。”
陆子谋，看向自己白皙的手，一种他的心神难以控制悲戚，如阵阵潮水席卷他的识海。
刀子划破肌肤是切肤之痛。
母亲失去孩子是丧子之痛。
而此刻陆子谋的人工灵智模型内，尸怪的天性，生前的记忆，黄粱的‘保险’，相互纠缠碰撞——那也是一种痛。只是这种‘疼痛’难以用语言描述。
他的双目通红，思绪迷乱，生前强大的意志终于决堤，他颤抖道：
“而这片刻的自由，不过是黄粱一梦……真是让人，不由的悲伤。真不知当初的我是怎么想的，竟然会选这样的模型。人不人……鬼不鬼，人不人！鬼……不鬼！”
言罢，这位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八师祖便开始恸哭了起来。
李连年感受到了一种难以名状的诡异感，他想要说点说什么，但是半张开的嘴却说不出一个字。
他不知道为何八师祖明明仿佛懂得一切，却又被禁锢在某种宿命之中？
他不知道这具炼尸为何会恸哭？
片刻的自由，不过是黄粱一梦么？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青桔道人将手放到了他的肩膀上。
他回头看向青桔道人，青桔道人此刻的表情很是淡定。
“年儿，莫怕。八师祖归根到底是不愿意伤我们的。”
李连年忽然想起了，那名不是寺小僧人的话。
自古正邪不两立！这些邪祟就算口吐人言，可是归根到底。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要听你的号令。不得生灵半分的自由，你用此等下作手，拘谴这些已经死去的人的魂魄肉身，要死而不能死！岂不是妖道作为，这些邪祟那有几个是真心跟随与你……
“呜呜呜……”陆子谋的哭声渐渐增大，最后竟然哽咽起来。只见跪倒在了地上，鼻涕和眼泪止不住的从眼眸中流出。
李连年又想到了，崔志安他们，如果有一天，自己将他们断开与旗子的连接，会发生什么呢？
他们也在无比渴望着自由吧，也在渴望着杀戮和鲜血……如有一种特殊的‘保险’，可以将他们的这些渴望强行转化的话，确实会让他们感到痛苦吧。这或许很难用人的想法进行理解，因为他们……
他们……
不是他们……
是它们……根本就不是人嘛！而是邪祟。
“师父，你也不像坏人啊？“李俩年略有些茫然道。
“自然不是坏人。你可曾见过为师做坏事。”
“只是咱大青门的手段……现在看来，真的是……很邪门啊。”李连年看着自己的八师祖陆子谋，已经哭的在地上卷缩成了一团。
直到此刻，李连年才清楚的认识到了大青门的炼尸，究竟为何物。
他第一次深刻的理解了‘天道’，并且升起一股来自于灵魂深处的恐惧。
‘天道’绝不仅仅是是那道在自己眼前将自己‘巧合’练出的炼尸劈成焦炭的天雷那般简单。
《神髓断续诀》，《神魂转世诀》，难道不参天造化么？身体构造如同生前，记忆思想也可继承，但是‘天道’就能画出一条线来。任你再像再似个人，可终究是个邪祟。
就好比微积分中，有各种极限一般，无限接近但是就是接触不到，任由一个变量即使无限大，最终的值也不会大于零。
什么……是微积分，什么是……极限？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哭的已经卷缩成一团的陆子谋，忽然狂笑了起来。嘶哑的笑声回荡在这片隔绝的天地，打断了李连年的思绪。
陆子谋瞬间好似又有了无限的力气，他从地上‘嗖’的跳了起来。满是泪痕的脸上已经不再有任何悲伤之色，眼神也逐渐的清明了起来。
他看向青桔师徒二人，较有兴致道：“我要女人。”
女人……？
看见青桔师徒俩人不说话，陆子谋略有些扫兴的道：“去那些风月之地也无妨，不过我要最好的。我生前一直保持十三四岁的模样，三千余年，可谓是守身如玉，如今我也想体验体验女人。”
“好。师祖稍等片刻，我这就去打听这里最好的风月之地。”青桔道人答应的没有一丝犹豫。
…………
入夜，小驹河上，花船紧蹙。与近日的情况一样，文码头上人来人往，武码头上只有零星数人。
两座码头呈一个‘U’形，它们之间的陆地上，则是一片繁华的夜市。
陆子谋三人换上一身便服，穿梭在集市之中，毕竟身穿道袍去那种风月之地……有些不好。
本该是第一次进城小镇少年李连年来到了这都城繁华的夜市，反而全无心思观赏，手中拿着一个大布袋子。而生前三千多载的陆子谋兴致勃勃，他一手中拿着只烤的焦香的鸡腿，一手不断的把玩着各种小玩意，遇见喜欢的就直接放入自己小徒孙携带的包裹中。
甭管是什么风车剪纸，香囊布偶，甚至是一些一眼就是假的的古玩，只要这位八师祖看的上眼，一并拿下。
讲价？什么是讲价？
陆子谋一掷千金的态度很快便被集市中的一些人盯了上。
一位身穿考究的中年男子，一脸和煦的笑意，挡在了一行三人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