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鸣。
轰隆隆的低沉雷鸣中，一道闪电在天际横空骤然划过，刺眼的白昼雷芒则在十八名黑衣人的斗笠上闪了几闪！
而待得雷光消散，这条通往皇城的去路也在远去的沉沉雷鸣声中陷入死寂。
死寂的街道，死寂的人。
十八个黑衣人没说话，也不动。
铁马也没说话，但他动了！
只见他迈着沉重的步伐刚踏出一步，一道锐利破空声紧随而至直逼铁马额头！
但铁马纵然虚弱却依旧警觉，他下意识倏地抬头看向暗器袭来方向，一支躲藏于阴霾天色下的暗箭已近在咫尺，刹那之间就能判决他的生死！
可诡异的是铁马分明可以躲闪却不曾闪躲！
就听噹地一声！
一簇渺小火星如几只萤火虫在暗哑昏天里飞舞，缓慢地绽放短促芳华。
那点点火星在铁马脸庞前闪耀扑朔轨迹，照亮了他苍白却感怀的微笑。
铁马目光望向街道两侧的屋脊，在雷电闪烁时发现了成排躲藏在阴霾光线下的弓手。
然后他低头看向掉在地上的暗箭，旋即眸子一移。
盯着在骤然间救下他的兵器。
飞刀！
一人突然开口问：“生死之间，为什么不躲？”
铁马说：“因为不必躲。”
“你知道我会截断暗箭？”
“我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我知道这江湖如果有人能摘叶在千步之外取人咽喉，那就只有一个人能做到，并且那个人只能是你。”
铁马这番说的很笃定，劲风吹拂着他额前的凌乱发丝，随即侧身看向身后的人。
草上飞笑了。
草上飞毕竟还是来了。
虽然草上飞已不在称铁马为朋友，虽然他已背叛过铁马，可他内心深处自始至终依然关心着铁马的安危。
毕竟朋友之间，有些心里话是根本不能用嘴来说的。
所以两人对视彼此却都沉默，凶厉的暗箭与飞刀落在两人之间，但两人虽保持着疏远的距离，但也保持着彼此最熟悉的微笑。
铁马说：“我以为我很难再见到你。”
草上飞说：“我这人爱热闹，无论是谁想见我，在最热闹的地方总能找到我。”
“这里有热闹？”
“有。”
“什么热闹？”
“一场有趣的决斗。”
“有决斗的地方就会有生死，从何而谈有趣一说。”
“有趣的地方不是这场决斗，而是人。”
“人？”
“对。据说这场决斗不是一对一，而是一个人对一帮人。”
“一个人对一帮人？”
“一个快死的人，还有一帮已死的人。”
“我的血就快流干，离死已不远。”
“所以我猜到是你，只是你还没死。”
“那一帮已死的人是谁？”
“客家庄的十八兄弟已经死了，你应该记得是我亲手替他们买的棺材，料理的后事。”
“不错，他们的确已是死人。”
“可这十八个人却还活着，手里拿着十八把鱼龙舞。”
“所以他们就是和我决斗的对手。”
“不。他们只是阻拦你的杀手，而你的对手却不在其中。”
“你知道我的对手是谁？”
“你难道不知道？”
草上飞笑的神神秘秘，语调听着甚至有点残酷。
而铁马的神情也愈发好奇，因为他真的不知道。
这个对手到底是谁？
这个疑问犹如天空闪烁的闪电，谁也捉摸不透它到底什么时候出现、在哪出现。
雷蛇在厚厚云缝里如游龙般云游四海，隆隆声中，呜咽雷鸣从由远及近阵阵低吼直至皇城上方才消散。
铁马望着，聆听着，同时问：“这个人你认识？”
“认识。”草上飞立刻回答。
“我和他认识？”铁马看向他又问。
“应该……算认识。”
“听你这么说，似乎我和他不算很熟。”
“算得上一面之缘。”
“和我有一面之缘的人很多。”
“但是能通过你的刀认识你的人却很少。”
草上飞这句话是实话，毕竟能通过醉里刀认识铁马的人大多都是仇人。
而他的仇人大多都已死！
“所以这人在我的刀下走过一趟还活着。”
铁马开口时不禁笑的很轻松，因为他已猜到是谁。
“当然活着，而且我相信他的刀已更快，说不定比你快。”
铁马没有再问下去，因为他懂这其中的道理。
一个人若是在江湖上浪迹久了，挨的刀子多了，那么在挨刀子这件事上就会很有经验。
毕竟人的经验都来源于经历过的事，只要经历过，哪怕失败，也会很熟悉。
“只不过……现在的你能不能走到皇城犹未可知。”
草上飞的话可不是空穴来风，毕竟他的眼睛很亮，能看到铁马的状况。
纵然此际天色阴霾，加之铁马一贯撑着油纸伞掩盖了面容神情，叫人看不出他的状态和眼神。
但闪电却是拨开秘密的一把利刃！
此际闪电还再闪，刺目的白昼随着愈发密集的雷声起落，每一次都能照亮铁马刻意隐藏的秘密。
他的脸色已苍白如纸，胸口衣襟上都是血。步伐虽看似稳重，但那都是刻意为了稳住身形的强撑！
所以他已到了山穷水尽，濒临死境的绝地！
而这些都是显露出来的破绽！
轰隆隆。
雷鸣在闪电消逝后响彻天地，十八名黑衣人齐齐抬高了斗笠。
这说明他们已看清，已清楚是动手的时机！
于是他们我整齐划一，将十八把鱼龙舞斜于腰下。
鱼龙舞的刀尖斜指青石地，然后迎着风，追随着步伐展露寒芒。
十八名黑衣人踏步，齐头并进！
朝着铁马来了！
风声猎猎，吹动劲装衣角，缓慢的步伐从慢慢踏步靠近，逐渐地变成冲刺迅速冲过人，而后默契地隔着七步距离将人团团包围在中心！
十八名黑衣人站定，盯着铁马一动不动。
但他们不动是因为要细心、小心。
要知道阵法一说，首要讲究的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而其中最关键的，就是采取领导地位的‘阵眼！’
毕竟阵眼就像临阵指挥士兵进攻的军旗，若是引导错误，那势必就将带着所有人都走进覆灭的后果。
所以阵眼必须要小心，必须要做到观察细微，确保每一个决策都是绝对正确绝对不会出错！
那么他们要做的就很简单。
等。
等敌手出现破绽。
等出手最佳时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