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灯球火把,亮子油松一齐开辟了一块巨大的空间,那星罗棋布的火把看上去就好像是满天的星斗。
秋风庄的人齐齐的列好了队,紧张的报数,从一数到两百多,再换下一个队伍。三个队伍都是这样数的。然后是委任。之前秋风庄只有东方悠一个将军领导,明显是力不从心。现在要出征,明显需要副手。
而且秋风庄收编了小镇的所有居民,有文有武,良莠不齐。需要统一的分配。
悠站在三军阵前,他决定舍弃自己的姓氏,再次做回悠。他决定和过去完全决裂,一位决绝的将军是不需要带着闪光的软肋的。“三军听令!”他厉声道。
“现在我宣布!刘鸦为军师!”
刘鸦兴奋的手舞足蹈,赶忙上前接过代表身份的凝渊地图和毛笔——上台都不知道迈哪条腿了。
“在部队的统帅上,上官暮云为第一队队长!”悠捏了一把汗,宣布道。
底下瞬间大乱!他们依然不接受上官暮云!真是讽刺啊他们明明接受了东方竹!“不行!我们不接受!”第一队最强壮的兵卒冒死站了出来,眼中仿佛要喷出火来,“我们不认为上官暮云有统帅的才能。”
“命令就是命令,难道你想叛乱?”悠有些恼怒。
不料那兵卒拔出了腰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要不然,我们一队全体自杀!”后面也有三三两两的人也摆出了要自杀的架势。
这太诡异了!悠一时间也有了少许动摇。但他依然执意于贯彻自己的最初想法。
刘鸦却快步走到第一队面前:“你们信不过上官师姐,是也不是?”
“一点也不假。”
刘鸦回过头:“师傅,这统帅讲究一个服气,上官师姐和这一队相处的时间还不够服众。我请求先让上官师姐为副队长,以观后效。”他也学起钟肃清评书中的官场话了。
“那好吧!”悠无奈了,“那一队由我亲自统帅。”
一队的人先是静默,然后狂喜!现在自己可是第一重要的部队了!
“但是说好,我只是代理队长。等到三个月后,依然由上官暮云当你们的队长,这事情没的商量。”悠还是加了附加条件。
想到队长的位置,悠可是着实有点为难。他队伍里都是新兵啊,所以,领导大家的还只能是自己。而这个队长,就选一个人际关系好的人就好了,说明白的,就是重点培养对象。
这一点当将军的明白,当小兵的可想不通啊。
“那么,我宣布,第二队的队长——钟肃清。”
钟前丞相摆出了一个满面风霜的表情,看着面前的第二队,不怒自威。钟肃清清清的裂开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好歹自己还是有点位置,有个头衔可论的。但其后他的笑容又不动声色的隐去了:这次自己却是对抗朝廷,而且是寄人篱下。这不是和自己的报复完全反过来了吗?
这一次的钟肃清确实是寄人篱下啊。说人,悠的将军身份朝廷还没剥夺,比他一个被剥夺了所有官职而且风评极差的小民小强。而且最重要的,这些人都是悠带起来的啊。要论服众,强龙斗不过地头蛇,自己一个礼仪官还是比不过当地的将军。钟肃清看着宣誓的二弟,这一次自己可真狼狈啊。原来自己设想的终局不过于死,但现在反而沦落到了比死更加被人遗忘的地位了!
悠缄默了片刻,也看向了钟大哥。现在咱俩的“辈分”关系倒了过来,我变成你的上级了。
本来还准备了一大堆准备消除第二队队长和队员的隔膜的话,现在一见,也是不必说了。“钟肃清入队。”
“是。”钟肃清没有任何面部表示,就好像憋着火一样,转身走向第二队。
“那这第三队的队长——云复衡。”
云复衡是英灵殿最后剩下来的一个成员,是一个活的朝廷罪证。若是和朝廷动起手来是最不会留情的人之一。这人可得重点培养。悠还有自己的一点私心,其实队长可以不亲自上战场,数个旗子代替就好了。悠想保护云复衡。他相对那些朝廷的尔虞我诈还是太年轻了,而且哪看着都是一副稚气未脱的样子。要是让他冲前线自己会于心不忍的。
“云妹!”忽然人群中不知是谁趁乱喊了一声。悠立刻眉头凝在了一起!这云复衡在大家的口中的口碑不是一个阳刚的人。这一点自己可要去重点照顾一下。
“谁喊的,自己站出来!”
无人作答,第三队整个都一股“偷着乐”的表情。云复衡委屈的都要哭了。他的眼神避开了所有人,扭开了头。
“要是无人作答,那么整个第三队围庄跑一百圈!,若是喊话的人站出来,其余人可省早操一次!”悠说。
第三队一下兵荒马乱,你指我我抵赖。乱成一团。悠在这时走下了看台,把手搭在云复衡的肩膀上:“个性不是你的错。他们笑让他们笑去吧。”
云复衡的眼泪一瞬间决堤。悠不愿让三队队长在所有人面前丢脸,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云复衡哭泣而轻微颤抖的身子。“在我背后哭吧。他们会受到报应的。”
就在这时,喊话的人被所有人推着揪了出来。他悠当众监督,做了一百个深蹲,累的是气喘如牛,腿软的像面条。
哈哈哈!云复衡指着这个人,破涕为笑。
如果这天下都有如此明律,便可海晏河清!
悠转身,右手抓起令旗,空中一挥,刷拉!那面大旗迎风飘扬,上面绣着斗大的一枚枫叶。这便是起义军“秋风庄”的旗帜!对,“秋风庄”,不仅是他们第一个占领的根据地,而且是一种精神的象征。是希望。
所有的秋风庄弟子皆欢呼。“好耶!”“秋风庄万岁!”“打翻昏官!”就是没有一个说要宰了皇帝的的,因为钟肃清在评书中就已经告诉了所有人皇帝只是一个代表,而不是腐败的源头。现在要让这些人相信皇帝是无罪的,压根不可能。全天下的人都杀红了眼,就要皇帝的脑袋来谢天下之大灾!
丞相有时候也挺无力的,尤其是面对乌合之众。
悠再次一挥大旗:“出发!”
于是,这一支大军迈着稍显凌乱的步伐,从秋风庄的大门逐个走了出来。等到所有的人马都出了秋风庄。悠再三询问:庄里没有人啦?全部都出来啦?得到了绝对肯定的答复。
“放火!烧了!”
四个角上同时起火,一座浩大的庄,顷刻间黑烟滚滚,里面早就准备好的干柴和油此刻也顺势燃起。建筑物纷纷倒塌,噼啪声大作。那些不能带走的典籍和家具,此刻便尽皆毁去。
约莫一个时辰,等到大火已经彻底焚毁了秋风庄的所有建筑物。悠方才命令出发,徒留满地焦炭。这支起义军从焦炭上踏过,迈着不动摇的步伐,是那样的决绝,迎着日光,他们毅然走向了遥远的天际线。因为他们知道,他们是这个国家新注入的鲜血,是焦土中冒出的绿芽。
走下了山,悠拿出地图和罗盘,四下比对了方位。却茫然,这山林都是一个样,在山脚下无法辨识哪里是往都城的方向。
“那里,那颗歪脖子树。”钟肃清开口。他很笃定。
“树?那里有什么?”
“那里是凭栏关的方向。”
“你肯定?走深了可不一定能出来。”
“我很确定。因为那颗书上有官军刻的标记。意思是‘警戒线’。他们烧了我的关口,不能放着不管,也会留少量的人看守的。那当然要划势力范围……真是一群势利的东西。”
“前方注意。有仗打!”悠胸中的热血难以抑制,向后传话。
不经意间看见了钟肃清表情,满希望能从他的眼中看出点愤怒。但他的眼中只有坚定和沉稳。这就是大人物沉稳的胸怀吗?真的是理解不了啊。这么想着,脑袋差点撞到树干。
小队向着钟肃清指点的方向进发,一路上时不时就能看到被砍伐成标记的灌木和树干,以及一两点被飞溅的火星烧出来的焦土。越往前走,便越频繁的看见被烧焦的植物形成的焦土堆。
“这群畜生到底烧了多少……”悠切齿道。
随机,拨云见日一般,绕过一颗歪脖子树,便是那巍峨的关口。
那往日古朴的石门已经失去了形体,那被所有旅人所仰望的“凭栏关”金色牌匾也已陨了尘。这昔日代表帝王威严的所在,现在成为了天下无道的血证。
秋风庄的人径直走过了空荡荡的门洞。门内的所有东西都已被毁去,值钱的东西都已经被掠夺。这里只是一座由城墙围起来的坟墓,回声是那么的响亮空明。所有人都能清清楚楚的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算啦!”钟先生心如刀绞,本来明镜止水般的表情也陡然垮下。
“这怎么能算了?”悠脑筋蹦起来,手不由自主的攥起拳头,“要让这些朝廷的鹰犬血债血偿!”他身后的三队人马也嘈杂起来。战!要拼个玉石俱焚,鱼死网破!刀剑开始颤抖,渴望着饱饮鲜血。
但这世界上有着比手刃仇人更加有责任感的东西,那就是对友人的承诺。
一行人还要赶赴凭栏关山下的小镇。那杨河的遗孤已经收拾好了全部兴头,等待大将军带着他们启程。于是,这便成了下一个目的地。
“全军,下一个目的地:‘小镇’!带上那些孩子们,愿意走的,也带上!咱们是义军,要对得起这个‘义’字!”在悠的一鼓作气的呐喊声中,这支小队马不停蹄的奔赴。
那山下的小镇,几乎全镇的人都为那几个孩子送行,又是送肉包子又是送书卷。毕竟,虽然考试机制口碑极差,但是确是这些乡下汉走出大山的唯一机会,至少是众多机会中比较容易的一条。
“孩子,我问你。那神位考核的第一条规则是什么?”那老伯手在洗衣盆中,嘴还不闲着。
“是‘无能者无寿’。即没有才能的人不配享受永恒的生命。”背着书篮的孩子答道,流利的仿佛吃饭喝水。
老伯点点头,“哈哈,你记性比我老头子好。老啦!”
这些书生十分自豪,仿佛他们受了皇上恩赐的什么一样。
就这这是,悠的部队从远处浩浩荡荡的开了过来,老远的就有那嗓门大的彼此吆喝上了。“是秋风庄的悠将军吗?”“是啊!孩子们何在?”“都准备好啦!”彼此聊着聊着,两边的人逐渐靠得近了,也能看清彼此脸上的表情了。悠打量着这些备考的孩子们,比起当初见到的几位,又增添了一些新面孔。
“悠将军,这些新人是山下这个村落的孩子。”
“孩子们好!”悠挥舞双臂,向他们喊道。
看到这位英姿飒爽的将军,大家的心里都对这份测试多了一份保障。悠在心里也美滋滋的,想不到自己以一个假将军,还能发挥点余热。但自己毕竟名义上都是起义军了,自然有点得以不起来。
“那……我就把你们编入我的军队吧。你们就给我抄书,怎么样?”悠问道。这些孩子们都是未来的希望,得重点培养啊。
“啊啊?我们每天的功课就是抄书啊?”其中一个书生说到。
“是啊,将军,我扫地都成,别让我干文职啊……”另一个块头大一点的附和道。
看起来这些人不愿意当文职啊,好说好说,自己一支军队刚起来,什么都缺,什么都有盈余。“那……刘鸦,把名单拿来……”刘鸦一听使唤自己,立刻像打了鸡血一样一路小跑跑到队伍中间的物资处,仔仔细细的搬开沉重的木箱,从中翻出了一卷名单。“师傅,师傅!这里呢!”
“好,拿过来吧。”
悠面对孩子们:“既然你们资质各异,那就随便填吧!”
孩子们都拍手称善,这样开明的将军去哪里找啊。他们一个个提起了笔,用书写自己未来般的笔触,写下了自己娟秀的名字。一个又一个……悠将他们记在了心里,原来你们都是有名字的,我不能再将你们当作路人了。也不能再随意抛弃你们了。
旭日东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