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河其实不是一般人,他也是有神位的。
但是他舍弃了加入朝廷的机会。他是从农村走出来的,他不希望向上生长去触及苍穹,而是希望结实的扎根。当时,他寒窗十年,最终靠着娴熟的学识得到了当时封神官的认可-当时宋青还没加入朝廷-被授予了永生。
后来杨河便决定一辈子就这么过了。教书育人,培养一代又一代祖国的栋梁。所以他回到了祖籍,那个小村子,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他告诉周围的人,知识就是力量。
就这么一年一年的过去,他看着自己教出来的孩子长大,出发去考试,胜者骄纵,败者气短。循环往复,这一代人还是出了很多清官的。不过杨和逐渐逐渐的发现,这个神位考试开始变味了。
神位考试是四节的:1,初测,在全国设置了三十个分考点,写论文考试 2,论文合格,可以再次参加复测。这一次是实操。在周围的岗位实习看成效。(这个很冒险,曾经有一个偏激的人一口气把当地的赋税降了七个百分点。得罪了当地的县太爷。导致被处处针对)3,封神官亲自面见这些考生,如果封神官很忙,可以让他的副手代他去考核。这一层是主要的,因为和人打交道的在任何一本古籍中都学不到。4,封神官认为合格的人(每年只有500个名额),会被召集到京城。皇帝出题考核。
杨河那一次面对的考试题是:“如何处理和旧权贵的关系。”那一题他自觉的答的很糟糕,踩雷了。或者说这一题本来含有陷阱。杨河回到自己实习的岗位去等皇帝的消息,但始终没有等到,所以他旧辞官回家去了。结果皇帝竟然不远万里给他送来了象征神位的木牌。
杨河凭借它一举成为他所在村子的村长。后来退休了,也还是新村长所恭敬的对象。
但为什么说考试变味了呢?
第三层考试的机制开始变化。这也不是宋青的锅,从宋青前面一代封神官就开始了,封神官是个要职,也是个敏感的岗位,所以他们总是倾向于选取那些大家庭的后代。因为封神官和那些大家庭都有很深的利益往来,选他们的后代只是潜意识的决定,是下下意识的自保举动。
这不是任何一个人的疏忽,而是整个王国的悲剧。是必然的,倘若没有大的改革。宋青也在尝试,但他力不从心,他不是全职的封神官,而是丞相兼任封神官。所以他和权贵集团的利益网络更加深重,他也没有全盘清算的魄力,也只能发出一声网中人之叹罢了。
整个王国开始和平民阶层绝缘,若没有掏出钱财来贿赂官员,平民根本就不可能当官。所以贫富差距开始加大,歧视诞生了。富人拿着神位,嘲笑平民百姓是低能,而自己是高等人,是天才。郑无言的悲剧就和这种扭曲秩序有分不开的关系。
现在,杨河正在把他的一切,原原本本的告诉满身绷带和药膏的南宫悠。
“所以前辈,你也是神了?”
“我把大印砸了。”杨河若无其事的耸了耸肩。
“为什么?”
“永生对我来说并不能带来什么……再说,我累了,需要休息。”
南宫悠听的似懂非懂,他环顾四周。竹在,那些熟悉的孩子们在。竹正在教导那些孩子们关于书上的东西。“那个,丞相不是兵马大元帅啊!现在的那个王八蛋只是刚好监管这一块!听听我就来气!”
那些孩子总是把丞相和大将军搞混,因为现在的丞相经常发布很多军事相关的命令。
“还有一开始是有两个丞相的。我还见过一个,人很不错……”竹滔滔不绝。看起来她也是有故事的,悠想。
“你和这位小姐是什么关系?”杨河有些唐突的发问。
“碰巧见到而已。”
“胡说!”东方竹猛的抬起头,“我们是师徒关系!”
“哈哈!”杨河乐的差点翻过去,“这徒弟道强过了师傅,啊哈!”他的话里没有任何玻璃渣。悠便不生气。
东方竹看了看书卷:“这东西挺有用的,不光为了考试,就当为了你们的远游加一份保障吧。”
得,看起来这几个小崽子不需要我了,杨河苦笑。
忽然,外面有很多人跑进来。他们是那么匆忙,仿佛在追赶一个偷走了他们全部家当的小偷。“师傅!”“师傅!”
看到了面前的景象,他们一齐举起了手中的兵器,把竹团团围住:“你这个叛贼!你居然残害师傅!”竹的眼中闪烁出兵荒马乱的惊慌……这是独属于她自己的色彩。“胡说!”她一提声调,“我可没有这种恶心!”
“胡说!”
“师傅对你那么好!”
孩子们!孩子们!杨河慌忙出来阻止了他们:“误会啊。这位少侠救了你们师傅。”接着杨河又把路上看到的一切和这些弟子们大略描述了。弟子们这才收起了兵刃。
东方竹再次坐下,刚才她便是如此。只有在被人用刀顶着额头的时候她才会条件反射般的弹起。这是她的猎手本能。
“发生什么事了?”东方竹拿起孩子们给他倒的热茶,饮下。
“兵变了!以前的那两个弟子回来了!”
扑哧!东方竹一口热茶喷了出来。天下毁了?“哪里的兵?”她焦急的询问,同时身子往前一窜。
“是……羽迹的兵。”来者思忖了片刻,答道。
这也说得过去。羽迹那个地方别看名字霸气,这几天朝廷的所谓“除差异”政策一寸一寸的加税收,税收甚至超过了60%。本来朝廷的意思是会把财富重新分配,还会成立慈善机构。但是根本就没有实现。那些官吏在拿到了巨额资金之后便从中偷偷的拿,偷,甚至是明抢。就算有个别地区真的这么干了,也是始终摸不到门路,钱最终还是流回了大财主手里,老百信的生活没有本质上的改观;当然有人激进尝试,但财主一穷了他的家族就分崩离析了,造成了更大的混乱。
所以农民几乎是在靠着朝廷的怜悯过活,农民们没钱种地,全在家里躺着,得了病,该!谁叫自己摊上这个无道的朝廷!每天的日子不再要强,因为要强没用。就等着朝廷发“平均金”吧!每人按人头发的每日能满足小康的金额。还要按照实际情况增减,富的少发或不发,穷的照常发。
但是那些富人都是拖家带口,甚至有个别把没有血缘的人都拉到自己的豪宅里充数。于是那亿万的家私就被人头稀释,就得到了不公平的“平均金”!
东方竹想到这些,心中暗自为那些起义军捏了一把汗,他们要面对的可是那些权贵官府,不好斗的。“打的怎么样?”东方竹再问。
“不知道。我个人感觉像是没有下文的那一种。”来者说。
杨河插了句话:“那就是败了,这起义还差点火候。”
“那您说……”悠坐在病床上,这才病怏怏的开口:“什么时候才是火候?”
“取决于你。”杨河的话中满满的肯定。
“我……我不明白。”悠摇摇头。
“天下需要你啊。你的命运可不是在这小巷中陪着我清谈的。你的眼中有天下。”杨河的目光澄澈。
悠扬起了头,看向那夺目刺眼的太阳。
是的,怎么就忘了自己呢,自己也是一枚棋子啊。
“悠,这天下要靠你啦,我老了。要记住,不要让你心中能够燎原的星星之火被人夺走。只要你尚能满腔炙热,你就仍然年轻。年轻和皱纹没有关系。还有,麻烦照顾我的孩子们,他们想要通过考试获得神位官职啊。”
说罢,杨河站了起来:“我去拿我的手杖。”走进了自己的卧室。
东方竹坐在原地,思忖了片刻:“老前辈说的对啊。希望是可以燎原的,我们不能放弃希望。”她的眼眸开始浑浊。忽然,她如大梦方醒一般叫道:“前辈怎么还没出来?”
孩子们走入杨河的屋中查看,但只一秒钟,他们就尖叫着跑了出来:“前辈上吊啦!”
悠拄着拐杖走入屋内,只见杨河确确实实是上吊了,吊死在了房梁上。
但是为什么!
只见墙壁上有些潦草的毛笔字:
老躯已朽难重任,国之未来在少年。
心中烈火君切记,有朝一日破层云。
天下祸患非人性,良善法规人为基。
坚信自我保清明,快意江湖且谨慎。
托孤于悠终不悔,庙堂之愿且挂念。
我自乘云归西去,别误少侠远前程!
(杨河绝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