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第一个找到我的,会是一个人类。”
陌生的、被枷锁束缚住的、狼狈不堪的男人,用不慌不忙的语气如此说着,仿佛他早就猜到了会有人在废址中找到他一般,现在只是感慨一下来者的特殊。
【咿呀呀,真是个不妙的家伙。】
意识海洋中的精灵小姐用一种很夸张的腔调感叹着这场意外的相识。
【不如就这样走吧,反正,他说会找到他的是个人类。】
【走吧,走吧。】
“没关系。”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枯楼微笑着说,既是在回复他的合作伙伴也是在回答被囚禁住的陌生男性,“你可以把我当成一个人类。”
【噫。】
云海中的那位合作伙伴倒吸一口冷气,发出了貌似是在悲痛、哀伤着某种事物的声音。
但随即她的语气又恢复平常,古怪的腔调与刻意引发的气氛也被全数收回:
【你很在意他么?困惑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对这座昔日的酿酒厂感到不解?怀疑是不是有什么并不简单的事情发生过?】
“能告诉我你是谁吗。”
虽然是向陌生人提出的一个问题,然而枯楼的语气却丝毫没有起伏,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我不知道你是谁”的事实。
“……来都来了。”实际上很虚弱的陌生人动了动干裂的嘴唇,仿佛是想要让面前的来访者理解他的善意,“不如先把我放出来,然后再让我们好好聊聊?”
“你自己觉得这现实吗?”枯楼笑了笑,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喂,喂。】
精灵小姐的语气中又被她添增了一份惊愕,似乎是在对枯楼现在的态度表示惊奇。
【你莫非是,感觉他不那么陌生,或许曾经打过几个照面——】
惊讶的语气瞬间转变为兴奋,枕靠在云朵上的精灵小姐就差直接原地弹跳起飞了,漆黑的面庞上一颗一颗星辰依次闪烁登场,无一不准确具体生动形象地表达出了她心中的复杂情感。
“如果我认识他的话,就不会问他是谁了。”里侧的枯楼一本正经地回答道,自从看清了金属栏杆后对方的相貌后,他感觉自己的心态正在逐渐转好。
纵使听见对方“还以为……是一个人类”这样的说法,他也不愠不怒,保持着平常心,甚至比本来的心态还要稳定以及良好。
想必是栏杆后那位囚徒的个人特性,枯楼无声地做出了判断,这样的人……领悟魔法之外的特殊能力的魔法使在这个世界上其实也是很常见的,因此,没什么好感到奇怪的。
仰起头瞅着被火光照亮的天花板,肮脏的灰尘杂物处处清晰可见。
游灵缓了缓气,“人类”、“红色血液”以及那份一直以来的“坚持”,必须等到他有机会前去“第四世界”,而“第四世界”也是如他所愿的那般时,才有可能被继续下去。
现在站在“第二世界”的自己,是被自己的血、自己的记忆淹没,死里逃生的可悲游灵;是被迫却也是矛盾地心甘情愿接受现实的怪物。
将目光重新投向一墙之隔的陌生人,踌躇了一会儿说辞,枯楼向后退了半步,留出了以防自己突然冲动做错事的距离。
【你准备放弃了吗?那就不要与这个不要脸的人类进行深度交流……浅的也最好不要!】
深度交流……是指了解对方的身份,还有被关在这儿的理由吗?
枯楼注视着栏杆后的对方,那位陌生人也像刚开始时一样,或者说,他的视线从来没撇到其他地方去,一直关注着到访他这边的枯楼。
“如果我告诉你我的名字,你会放我出去吗?”
他笑着问道。
“……看情况吧。”枯楼吁了口气,并不肯定地给出了答案。
“所以,如果第一个找到我的是人类就好了。”
陌生的男人终于闭上了眼睛,但他显然还没打算放弃眼前的这个“希望”。
“呐,如果来的是人类的话,听到这个名字一定能意识到我的身份的。”
“我说了。”似乎能从精灵小姐漆黑的脸庞上感受到那番惊恐的视线,枯楼扶了扶额,“你就把我当成一个人类。”
“不。”他突然间想起了过去那位“枯楼”、也即是库劳德一直以来的坚持,“站在你面前的就是一个人类。”
苦涩感在身体的胸腔中构成了一颗虚幻的心脏,无时不刻将痛苦注入整具身体,影响着他的灵魂。
毋庸置疑的,“贪婪”绝对是一头怪物,哪怕有着人类的外形。
他就连“心”都是虚构的,获得到的情感也只是建立在了虚假的身份上。
“那好吧。”墙内的人类半睁开眼,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称呼啊……你可以叫我……”
“加拉帕戈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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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之都”,柚。
桌上摆满了量产的“万叶之灵”。
这种饮品外兼恢复药剂本来是没有足够的资源去量产的,“万叶之灵”有关的几项权利还都属于发明者D-D,根本不可能被其他人利用。
“D-D先生,这……”
佩戴着“柚之徽记”的侍者战战兢兢地站在房间的角落里,凭借他自己的力量根本没有勇气去向新上任的城主说明发生的一切。
D-D先生发怒的模样,作为侍者的他是最清楚不过的。
一旦多说或说错一句话,他将毫无还手之力地被潜藏在黑暗中的怪物吃干抹净,整个人就此从世界上彻底消失。
那位失去了一条手臂的幸运儿,不也是畏惧他们的新任城主,为求活命而离开了“柚”,并决定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吗?
目睹着他们的城主结束了一轮扇闻的举动,侍者“咕噜”咽了口口水,其实还轮不到他被扣上一顶责任的帽子,但他就是紧张不已。
“不一样。”D-D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幽邃的眼眸中满是失望之意。
“呃……嗯?”
“冒昧、冒昧问一下!”侍者尽可能地想让自己表现出一副无辜的模样,虽然他的确是无辜的没错。
自己的语气是不是太重了些?会不会因此得罪到本就脾气古怪的D-D先生?侍者下意识地抚摩着胸口的“柚之徽记”,将自己的疑惑之情表达了出来:
“请问……是怎么不一样了呢?”
“呵。”年轻的钻石阶位魔法使轻笑了一声。
“准备一下吧。”
“是!呃,诶?”
D-D先生罕见地用上了一种亲和的态度,为人处世更像是一个合格的城主,而不是曾经那位像是没长大的孩子一样的准城主。
“我们该去‘打假’了。”
脚下的影子中闪过一道凶芒,魔法使却是微笑着注视着他的那位侍者,踉踉跄跄地跑到门边等待自己的下一步指令。
——它们是通过低劣的技术调制出来的伪物。
“万叶之灵”源自“美食之都”柚,比起效果它的设计更注重于口感,以及满足邂逅它们的游客,是道丁的满意之作。
而那些装饰得同“万叶之灵”别无二致的垃圾伪物,只能称得上是最普通最寻常的“回复道具”,着实令人心生反感,甚至连同杀意也一并酝酿起来了。
不过……D-D抬头望向“柚”蔚蓝蔚蓝的天空,他心中有数,这些“假冒伪劣产品”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是因为“战争”吧?
纯白主领地的那位钻石魔法使,从龙之都溜回来后,似乎拿到了什么杀手锏一样。
“想要拯救这个世界,么?”
所谓的“杀手锏”,可能并不在于能直接压制主动挑衅“纯白”的“黑”一侧。也可能是能让这场战争永不停歇的某个存在,世界无奇不有,况且自己也能隐约猜出来某些事情。
“他还真兴奋啊,令人恶心。”
不过,等到另一位更令人心烦的女士被找到了后,他们这位钻石魔法使兴许连笑都会笑不出来了。
道丁低下头瞄了一样自己的影子。
从那上面,他无法看出义肢与另一条完好的腿之间的区别,也无法看出两只眼睛的好与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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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穿着红毛夹克的掌权者,拦在枯楼与加拉帕戈斯之间,俨然化身成了另一道截断自由的障碍。
洛桑的手紧紧抓在枯楼的手腕上,他似乎一点也不想让自称“加拉帕戈斯”的男人恢复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