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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津沽青溪镇】

【四月七号上午七点】

对于徐杰夫来说,他做了一个好梦。

在梦中,他在自己创造的城市之中闲逛。

这个城市他建造了好几年,这个梦,他也做了好几年。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徐杰夫开始做一个相同的梦,最开始梦到的是一片空旷的平野,除了泥土大地,什么也没有,徐杰夫并不在意,他躺在自己梦中的大地上,看着天空,一言不发。

这是一个很真实的梦,他能够感受到泥土的芬芳,感受到微风的吹拂,感受阳光的温暖,感受……感受到他在现实能够感受到的一切,甚至,他能够分清楚这里是梦境,还是现实。

这一个有点不普通的梦,徐杰夫并不在意。

然后第二天,他又梦见了那一片地方。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那一整周,徐杰夫的梦境都是这片平野,

而且在醒来之后,徐杰夫仍然能够记住梦中的内容。

于是,徐杰夫有了一个想法——不如,在这个梦中创造一个城市吧,就当为自己普通的日常中增添一些乐趣,最开始,先给这个城市取一个名字。

然后,便是建造这个城市。

一个人,构筑一个城市需要多久?从码头的第一块砖开始,然后是一片森林,一个医院,一个商场,再到整个城市,然后是天空,云彩,白昼和黑夜。

这一夜他为梦中城市的商场货架上增添了新的商品,清扫了一下公园的落叶,在西餐厅为自己做了一份牛扒,七分熟,还有一点意面,淋上黑椒汁,他在凌晨的寂静城市之中,看着皎洁的月光,把一小块切好的牛扒放入口中,感受牛肉的汁水沿着口腔顺着口腔流入腹腔。

黑夜的凉风从敞开的大门吹入,带来一些泥土和青草的芬芳。

这美好的梦境……

在丽诺尔把一个枕头甩在徐杰夫脸上让他不得不醒来的时候结束。

津沽,四月七号,上午七点。

青溪镇,青溪路十七号,徐杰夫的家。

一个三层高的小别墅,在一片相同建筑构成的小镇中显得很普通,正常的三层楼,一个不算太大的花园,停着一辆白色的私家车。

花园有一些野花野草,之所以说是野花——毕竟若是经过打理肯定不会是那个模样,角落有一些杂物,一个小木屋,看样子是拿来当小仓库用的。

别墅是白色,这个倒是很干净,还有一些黑色的装饰纹路,就像是琴键一般优雅和谐,二楼的窗台还要有两盆月季,很漂亮。

徐杰夫的房间在二楼,各种深沉的色彩把房间绘制成了一副画作,就像是卡米耶·毕沙罗的作品,那幅《通往卢弗西埃恩之路》,还有《洛德希普林恩火车站》,大概是这两幅的格调,朴素优雅、带有古典韵味的幽静气氛。

窗帘被拉开了,早晨的阳光照进房间,徐杰夫下意识地抬起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就听见丽诺尔在自己的身旁说:“起床了。”

“不是……我是你老板……”徐杰夫说道,“有你这种一大早把老板喊起来的员工吗?”

“我本来也不想这么做。”丽诺尔把一部手机扔到了徐杰夫身上,“但是你手机落我那儿了,从六点多开始一直响到现在,还都是同一个电话号码,你说我不找你我找谁?”

“……让我看看。”

丽诺尔的房间是临时整理出来的,就在徐杰夫的对门,一张床,一套小桌椅,一个空荡的衣柜和书柜,这就是丽诺尔房间的全部,还好徐杰夫平日里有整理的习惯,房间很干净,铺上床垫和床单就能够将就着用了。

丽诺尔本来对如此‘朴素’的房间颇有微词,不过想了想,毕竟不要钱,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免费的东西你总不能够强求人家有多好,是吧。

丽诺尔确实说的不错,手机一直在响,还好徐杰夫设置的手机铃声只是一首普通的歌,而不是那种不宜见人的音乐,他看了看屏幕上的电话号码,点了点头:“是客户的电话。”

“客户?”丽诺尔拍了拍徐杰夫的床沿,找了个看起来干净的位置坐了下来,“什么客户这么着急?”

“一会儿再说。”徐杰夫接通了电话。

他看起来并不介意丽诺尔在这里旁听,甚至还特地打开了免提。

“……徐杰夫先生,我希望您给我一个解释。”电环那头是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听起来这个中年妇女很生气,以至于隔着一台手机丽诺尔都能感受到那个愤怒。

“怎么了,徐小姐。”徐杰夫换上了一个商业交谈的声线,就像是一个正准备推销的销售员,“是对我们的服务不满意吗?”

“今天上午我收到了医院的电话。”

“是目标的死讯吗?”

“不是。”中年妇女说道,“那个老头子只是初步断定脑死亡,脑死亡,不是死亡,这和我想要的答案完全不同。”

“啊,没死啊。”徐杰夫恍然大悟,“不过脑死亡也相当于死亡了啊,好吧,如果你对这个结果不满意,我们也可以退还一部分款项……按道理来说目标应该会死亡的……”

“我要的不是这个结果,我要的是那个老头子死了!你能够明白什么意思吗?即便他是脑死亡,只要还用那些医疗器材吊着一口气,那么他的遗产就不会分!”中年妇女对着电话吼道,“我要的是那笔遗产!你懂吗?”

“啊,懂了,怪不得前两天徐老先生一好起来你就找我,原来是为了这个。”徐杰夫笑道,“当初你可没说你的目的是这个啊,你当时说的是,用不会被发现的方式处理徐老爷子,是因为徐老爷和你关系不和,我还在想几年没见过面的父女俩哪儿来的关系不和……原来打的是这个算盘,徐老爷子的孙女快成年了吧,如果在那之前徐老爷子过世,他孙女继承的财产就会到她的法定代理人那里……那个领养的孙女可没什么法定代理人,所以……”

“你知道就好,但是现在老头子还只是脑死亡,他如果撑过了这一段时间,那么那个叫什么埃可的女孩子会分走本应该属于我的财产。”妇女说道,“所以老头子必须死。”

“我懂你的意思,我会处理好的。”

“快点。”妇女的声音穿过电话。

“我知道。”

徐杰夫挂断了电话。

他看着丽诺尔,耸了耸肩:“听见了吗?”

“听见了。”

“惊讶吗?”徐杰夫问道,“听见有人为了财富能够对自己的血亲下手。”

“一点点吧,但是在我那边,这种为了钱财反目成仇的例子也不是没有。”丽诺尔说道,“我先问一下……是【玛特的真理】吗?”

“你还挺聪明,是啊,既然弄到了这么有意思的东西那肯定要找一个人试试,正好那位徐小姐找我下了这个委托,不过……没有死,这和你说的不太一样啊。”

“我没有说谎。”

“我知道你没有说谎,她也没有说谎,那就代表有什么东西影响到了这个结果,我猜,那个徐老先生应该也和某个污染物有关系。”徐杰夫说道,“但是关系应该不大,毕竟他已经脑死亡……也就是说,只是勉强维持住了没有死这个状态,污染程度并不高。”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丽诺尔挑眉,“如果我没听错,你刚才答应了那个人。”

“是啊,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换一个污染物试试,徐老先生的污染如果只是正好不受玛特的真理影响的话,换一个污染物来处理就好了。”

“那你准备用什么污染物?”丽诺尔问道,“我还没见过你用别的东西呢,自己家老板几斤几两都不知道,我也很好奇。”

“不,我都不打算用。”

“嗯?”

“污染物的成本多高啊,用【玛特的真理】也只是因为徐小姐给的钱多,但是也只够使用一次,不然我可就亏本了。”徐杰夫笑道,他坐起身,掀开自己的枕头,把枕头下的一把火铳和小刀拿在手上,“所以我们还是用最简单的方法好了。”

徐杰夫把火铳和小刀插入腰间,转了转脖子。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看向丽诺尔:“……你怎么还在这里。”

“怎么了?”

“……你要看我换衣服吗?”

“……不用。”

丽诺尔朝着房门走去,在即将离开的时候,她回过头说道:“你为什么……会接受这样的委托?你不会有所反感吗?”

“你是在为那个老人家感到可惜吗?丽诺尔。”徐杰夫把脱下的上身睡衣扔到床上,“我在这个地方生活了二十多年,学会的最重要的一句话就是,即便我与人为善,未曾伤人半分,即便我再怎么待人友好,这个世界上的疾苦,也不会放过我一分半点。”

他从衣柜里面拿出一件黑色的上衣:“这就是最简单的道理,不论你做什么,世界对你都是公平的,该受苦的时候,尝不到任何甜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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