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陈家庄人身上的衣裳也越来越薄。
尤其是今天,烈日高悬,炙烤着大地,空中弥漫着沉闷的热气。
只是,陈前家门口的官场,已经被改造成刑场的样子。
周围围满了陈家庄的老乡,再里面一层就是府衙下来的差役。
最上首杨英正襟危坐于高台之上,他已经换上了大红色的官袍,冷峻的目光扫视全场。
他这一身红袍跟场下身着囚服的三十六名死囚形成鲜明对比,
刽子手们身着黑衣,手握鬼头刀,太阳光经过刀身反射寒光刺眼。
上千人的场地只有新发芽的树枝,在偶然掠过的微风中能摇晃出一些声响。
空气仿佛凝固,压抑与紧张如潮水般将众人淹没,只待那一声令下,血溅当场。
“嘎!”
远处传来几声乌鸦的嘶鸣,所有人的目光顿时被吸引过去。
这一走神,反而让气氛不那么紧张。
杨英站起来,对周围一群人拱了拱手道:
“诸位陈家庄的族老们,诸位乡亲们,诸位前来观望的各方朋友们。我车迟国元会县下辖陈家庄前些日子出现一伙暴徒。
他们丧尽天良,枉为人子,在月黑风高之夜,拿着早已准备好的利器,侵入安分守己的乡亲家中无恶不作,简直不是人。”
这一段时间的调查过程中,杨英带着差役们跟族老们一起到东庄和西庄,到处安抚本乡人。
特别是西庄。
前一次被西庄人埋伏想要造反的场景,杨英还历历在目。
用硬手段并不是好办法。
长达半个月的安抚和说明,也让西庄大部分人都安下了心。
最终确定死刑名单,每一个都有充足的证据,还跟这些死囚的家人亲友进行了充分通报。
如此,最终才获得了大部分新老陈家庄人的认可。
“斩!”
杨英亲自担任监斩官,他一声令下,刽子手挥刀而起,刀光闪过,鲜血喷溅,染红了黄土地。
热风卷起血腥气,令人窒息。
已经被缓和了许多的气氛再次让人窒息。
除了少数人能真正笑着看完全程,大部分人看了一部分便扭头看向其他地方,甚至不少人忍不住当场吐了出来。
人头滚滚,鲜血横流。
但,很快上百名差役一拥而出,收拾好了尸身和场地。
虽然气味还在空中弥漫,地上的痕迹也没有彻底清理干净,但眼前的视觉冲击已经不那么强了。
杨英带着一众有威望的族老乡绅从高台上走下。
“我这里还有一件事告诉大家。通天河岸那边,最近有一批水族在帮助我们陈家庄开辟农田。
可能已经有许多村民留意到了,前些天陈关保少爷,也让护卫队杨树队长通知了大家,不久后我们陈家庄可以再次拥有一片大好良田。”
杨英说完话,还伸手把陈关保拉到正中央。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陈关保。
像陈清、杨树和杨英这样知道一些内幕的人还一脸平静。
而下方围观的陈家庄人则大多满脸惊诧。
又能有新的土地?
从远古时代开始,没有人会比从土地直接获取生存资源的农民更深爱土地。
但场下之人,大多数是外乡人,说不好听的,从他们离乡之日起就是流民,能在此安居已经不易。
之前陈家庄那么富庶,也只挑选了一部分人获得正式的陈家庄的身份,得了些许良田,那些人都算是人中龙凤。
而那些人中龙凤中最强的一批人,就在刚刚被砍了头。
这些流民眼里满是期待,但更多的却是谨慎。
另外一部分站在稍前面一些的就是老陈家庄人,他们家中千亩良田已经丧失,且已经卖给了陈清。
这些老陈家庄人也仅剩下族长遗留的几亩贫瘠之地,听到有新土地,也是激动得不得了。
陈三元看了看四周,自觉关系比较近,忍不住率先开口道:
“关保贤侄,这新土地是多少呀?我们如何获得呀?”
众人的目光更加热切。
陈关保缓缓道:
“首先,大家知道,那水里的田都已经卖给了我父亲。”
一句话,众人刚才还兴奋不已的眼神顿时涣散了大半。
“不过呢,我觉得把这些土地拿出来分给大家。”
刚刚丧失精神的众人立马重燃希望。
“我给大家说一下情况吧,可能有人知晓,我跟那河神老鼋和他儿子小鼋有些交情,前些天我跟老鼋商量,让他给我们村挣些土地。
经过一番商讨,他预计一个月内造出五千亩良田。我决定全部平分给大家,我计算过了,老陈家庄大约百户,新陈家庄人大约也有三四百户。
故而,每家大约可以分得十亩良田。虽然并不富足,但满足温饱应该不是问题。另外田亩旁还能开辟一方池塘养殖,应该还能补贴一些。”
陈三元再次举手发言道:
“关保贤侄,怎么能这样分呢?我们老陈家庄人应该多分一些,我们家大业大的,田少了也养不了家。”
一群老陈家庄人连声附和,这样才符合天道公理。
连更后院围观的新陈家庄人也没有反对,部分人眼中不满,却也没有太过抗拒的心理。
其实更多数的人只要能获得三五亩田养得了一家人便够了,也不敢奢望。
“分田之事,我已经决定了,那些田契还在我家手中,我额外跟愿意参加分田之人签署五十年的租约,每家每年交租一两银子即可。
银子纳入公账,弥补村中公共之开支,由族老管理。如果有人不愿意分田,也不勉强,可以自行解决”
突然,
场下杨五站出来问道:
“除了每年一两银子的租金,可还有别的代价?”
这一句,立马让所有人燃起了警觉。
之前灵感大王跟陈家庄的约定,就是有巨大代价的。
这一次会不会有呢?
不然陈关保会如此好心,把大好良田拿出来分给众人?
开天辟地也从未有过这样的好人吧。
陈关保对杨五有些好感,并没有觉得冒犯,也不曾觉得自己一片好心被误解。
底下新陈家庄人眼中都是警惕,他也不得不出言解释:
“没有任何代价,府衙的杨大人就在这里,我愿意在杨大人的见证和监督之下,跟各位签订契约。”
这一句,彻底点燃了众人的希望。
大家面面相觑,已经快忘了刚才刑场的残酷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