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的镊尖在第五次尝试时终于夹住了那粒银色结晶。
实验台上的安瓿瓶映出她苍白的脸，瓶内深蓝色液体正在发生诡异的分层。这是今天下午收到的匿名包裹里唯一的物品——1.5毫升装在威尼斯水晶瓶里的香精，标签上用褪色墨水写着「夜莺之泪·1943」。
“折射率1.489...“她对着偏光显微镜喃喃自语，睫毛在颊上投下颤动的阴影。这种特殊的光学特性只存在于两种天然香料中：喜马拉雅蓝罂粟和南极冰层下的古菌代谢物。但真正让她后背发凉的，是香精接触空气37分钟后析出的银色物质。
通风橱顶端的电子钟发出“喀嗒“一声轻响，23:47的幽蓝数字在玻璃器皿上跳动。沈昭突然意识到实验室安静得反常，恒温系统运作时细微的电流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粘稠的、仿佛从地缝里渗出来的窸窣声。
水珠。
这个发现让她喉头发紧。中央空调出风口悬挂着细密的水珠，在LED冷光下像一串串倒生的冰凌。四月潮湿的江州市不该出现这种程度的冷凝，更诡异的是温度计显示室温恒定在22℃，而她的白大褂内衬早已被冷汗浸透。
“叮——“
紫外线灯扫过瓶身时，隐藏的防伪标记突然浮现。那是个由鸢尾花与骷髅组成的图腾，沈昭的太阳穴随之抽痛起来。三年前巴黎国际香料展的噩梦闪回脑海：某个中东香料商人的尸体被发现在酒店浴缸，皮肤上烙着同样的图案，浴盐混着玫瑰精油在血水里凝结成粉色珊瑚。
铃兰的气息毫无预兆地涌入鼻腔。
不是实验室里任何一种原料的味道，而是带着青草汁液的新鲜铃兰，混着葬礼上经年不散的线香味。沈昭踉跄着扶住实验台，打翻的试管架在瓷砖地面敲出清脆的哀鸣。通风橱的玻璃映出她摇晃的身影，以及——
一个戴黑色宽檐礼帽的女人正倚在气相色谱仪旁，蕾丝面纱下露出涂抹着暗紫色口红的唇。
“晚上好，调香师小姐。“女人的声音像是老唱片里飘出的旋律，带着电子设备特有的细碎杂音，“闻到死亡的前调了吗？“
沈昭的手摸向紧急报警器的瞬间，整个实验室突然陷入黑暗。备用电源启动的三十秒间隙里，她听见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响以违背物理规律的速度逼近，冰凉的皮革手套抚上她后颈。
“橙花与苦杏仁，是不是很美妙？“女人的呼吸喷在她耳后，散发出陈年雪松木的气息，“中调会出现没药和龙血树脂，至于后调...“尖锐的指甲划过她突突跳动的颈动脉，“是烧焦的孤儿院被褥混着福尔马林的味道。“
沈昭抓起手边的离心管架向后猛砸，在玻璃爆裂声中冲向安全出口。粘稠的蓝色液体在地面蜿蜒成蛇形轨迹，蒸腾起的雾气裹着银色颗粒，像无数只悬浮在空场的金属萤火虫。
消防通道的应急灯亮起时，她发现自己右手背浮现出淡紫色斑痕。这分明是接触甲基紫罗兰酮过量产生的症状，可她最后一次使用这种原料，是上周为市立博物馆配置古棺木复原香氛。
警笛声刺破雨夜。
隔着三条街的晨光老年公寓楼顶，探照灯将某个下坠的身影框进光柱。那具穿着墨绿色真丝睡裙的躯体在空中奇异地舒展，宛如一尾跃出水面的人鱼。当巡警小张用颤抖的手电照向死者紧握的拳头时，浸血的试香纸正渗出沈昭工作室独有的铃兰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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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医实验室 03:14**
周延用镊子夹起物证袋里的试香纸，淡黄色纤维上残留着齿痕状皱褶。他转头看向单向玻璃后的询问室，沈昭正用缠着绷带的右手摩挲咖啡杯，左手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画着螺旋。
“第三次了。“法医老陈把尸检报告拍在解剖台上，“死者口腔和呼吸道发现大量香精残留，和前两起案件相同的吸入式致幻剂成分——甲基苯丙胺衍生物混合γ-癸内酯。“
周延的钢笔尖在“愉悦感导致的坠楼冲动“字样下划出深深的痕迹。监控录像显示，84岁的死者王淑芬在坠亡前半小时哼着童谣跳华尔兹，而沈昭工作室的访客记录证明，老人当天下午确实去做过香氛咨询。
“这是从她胃里找到的。“老陈推过来一个不锈钢托盘，浸泡在生理盐水中的翡翠耳钉泛着幽光，“嵌在耳钉背面的微型胶囊里，有0.2毫升未知液体。“
周延凑近观察时，某种熟悉的眩晕感突然袭来。耳钉内侧刻着的六芒星图案开始扭曲旋转，混合着鼠尾草与琥珀的香气从记忆深处翻涌而上——1997年儿童节，福利院火灾前夜，保育员李阿姨的耳垂上晃动着同样的翡翠绿。
“周队！“实习警员小宋撞开门的瞬间，周延手中的镊子“当啷“落地。物证科刚传来的照片在平板电脑上闪烁：沈昭工作室的香料储藏室里，某个贴着“97-06“标签的玻璃罐中，六枚翡翠耳钉正在佛手柑精油里沉沉浮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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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州市警局天台 05:30**
沈昭把烟灰弹进锈迹斑斑的易拉罐，看着黎明前的黑暗吞噬最后一缕青雾。周延的脚步声从防火门后传来时，她迅速将右手藏进风衣口袋，那些从指缝蔓延向腕部的紫斑正在发出萤火虫般的微光。
“1997年6月1日，慈心福利院大火。“周延的声音混着早班电车的轰鸣，“7名孤儿遇难，唯一的幸存者被烧伤面积达35%...“他故意停顿，目光扫过沈昭后颈未被高领毛衣遮盖的疤痕。
“现在坠楼案死者都戴着当年资助人捐赠的耳钉。“周延举起物证袋，翡翠在曙光中泛着血丝般的纹路，“而沈小姐工作室里为什么会有六枚同款耳钉？“
沈昭的指尖掐进掌心。记忆深处传来木质楼梯燃烧的噼啪声，混着某个女人哼唱的安眠曲。她突然嗅到周延外套上残留的香根草气息——正是“夜莺之泪“中调的核心原料。
“周警官，“她转身直视对方瞳孔，任由晨风掀开额前碎发，“您今天用的古龙水，是爱马仕大地2014年经典款吧？“
周延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个味道自从三年前妻子失踪后，他再也没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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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预告**：第二具尸体出现在反锁的香料仓库，监控录像里沈昭的身影对着镜头微笑。而真正的她正被困在防空洞实验室，培养皿中二十年前的眼球突然集体转向通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