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鼎 第221章 责任

作者:茶凉 分类:玄幻 更新时间:2024-04-08 05:2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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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间重归寂静,没有人去打扰平原清晨的宁静,就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糟老头子,或者说方留影,长袍的袖子耷拉着,再也没有以袖成枪的威猛气势,脸上难掩颓丧。

“若不是你有伤在身,我未必能胜过你。”风岳将铁胎弓背到身后,言语有几分安慰的意思。

“现在,可以告诉我,东西在哪儿了吗?”风岳打马上前,白须根根利落,透着一股超然之气。

糟老头子的喉结动了动,将一口老血硬生生憋回肚子里,怆然一笑:“我几时说过,你打赢了我,我就告诉你?我败给你,你杀了我就是。”

风岳轻叹一口气,摇头道:“十几年的老朋友了,非要苦苦相逼吗?”

“嘿嘿,十几年的老朋友,你又非要逼我吗?”糟老头子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风岳并不理会糟老头子的反问,用怜悯的眼神看着糟老头子,神伤道:“你受了翼寒山一拳,肝腹已遭重创,挨我这一箭,老命已在顷刻,还执迷不悔吗?”

“风神箭的伤,无法止血,我心知肚明。”糟老头子苦笑。

风神气箭在扎入糟老头子胸膛那一刻,所有的气劲向四周扩散,造成了类似爆炸的创面。从肖遥的视线看过去,糟老头子背后的衣衫破裂,鲜血不停地涌出,已然十分惨烈。可风神箭在他体内造成的杀伤,远远胜过前胸后背被洞穿的一指粗细的箭伤。

风神气箭的伤,即使缝合了伤口,也无法达到止血的目的,血水会灌进胸腔和腹腔,只会毙命更快。

能以风神弓名列十步一杀,风岳自非浪得虚名。

“可我还是不能把独心鼎的下落告诉你。”

说这话的时候,糟老头子少有的严肃和镇定。

疯王武清修的首徒,糟老头子的性子和师傅一脉相承,都是出了名的疯疯癫癫,可在大是大非面前从不糊涂。

“为什么?”话刚出口的瞬间,风岳忽然觉得自己在明知故问。

可这个问题无疑给了糟老头子一个机会——吐露心声的机会。

“天下九鼎,独心鼎居中,乃是定鼎乾坤的关键,若是让云焕和楚寒衣得了去,九州黎民岂有宁日?”

“焕侯虽野心勃勃,但不至于荼毒生灵。楚军师智计无双,应当是个翩翩公子,也不像是残暴之人。”尽管从心底里恨透了攫取北越权力的云焕和楚寒衣,风岳还是说了公道话。

“哼,云焕是什么人,十几年前北阳城下,天下诸侯已有定论。至于楚寒衣,工于心计,阴险歹毒,更不是什么好东西,老子就是死,也不会把独心鼎的下落告诉这两个小人。”糟老头子气愤难平,心中郁闷不吐不快,越骂声音越高。

风岳持缰立马,无言以对。

“老东西,你敢诋毁我家主公!”突然,一声怒斥传来,数十丈外,一匹骏马飞驰而来,掀起一路黄沙,人未到,声已至。

肖遥扭头去看,暗道“不好”。

来者脸上敷了一层厚厚的脂粉,一道长长的刀疤格外触目惊心,不是平无常是谁?

花隐娘灵动的双眸微微一紧,娇斥道:“这只恶鬼,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能从修罗丝中脱困,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追赶上来,着实是件不可思议的事。可既是十步一杀,又有“鬼差”的名号,神出鬼没一些也就见怪不怪。

风岳脸上掠起一丝厌恶的神色,把背上的弓拽到面前,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一向乐观豁达的糟老头子,脸上浮现起惨淡的笑容。

没有回头,但他清楚来者是谁。

“还不走?”风岳打马上前,从糟老头子的身边经过,低声说道。

花隐娘冲阿渡使个眼色,转眼间老马套辕,破旧马车吱吱呀呀响了起来。

肖遥抖掉衣衫上的沙土,扶着糟老头子钻进车里,一向霸道的花隐娘,配合地蜷起双腿,腾出空来让糟老头子平躺。

车后不远处,风岳与平无常静静对峙。

“有什么药吗?”不知是天气热,还是心里着急,肖遥的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

花隐娘从没见过肖遥这么手足无措的样子,想笑,瞥了一眼糟老头子胸口冒血的箭创,忍住了。

“你没听他自己说吗?风神气箭的伤,止不了血。”花隐娘身子侧向一边,红裙开叉,紧致浑圆的臀部和大腿,充满了无限风情。

肖遥没工夫看,平躺着的糟老头子倒情不自禁伸长脖子去打量,一时气血上涌,胸口涌出的血水更加欢快。

正人君子,呸!

肖遥没好气地斥道:“你还看,老命不要了?”

血水浸湿了糟老头子的背部,油腻的袍子被血一浸,腥臭夹着酸臭,登时便让花隐娘鼻尖一耸,掀开帘子和阿渡并排坐到车辕上去了。

肖遥从来不是个有主见的人,即使他反抗过,叛逆过,可在花隐娘面前,他始终像个什么都不会的孩子。一见花隐娘不管不理,心里已经慌了。

独心鼎的下落,方留影的死活,跟他其实逗没有太大关系。在山湳城四方台,肖遥之所以求花隐娘出手,不过是看不惯楚寒衣的行事,想搅和一通。

可眼下,要眼睁睁地看着糟老头子死在面前,肖遥从心底升腾起一股不甘。糟老头子,总是让肖遥想起一个人。

疯疯癫癫,邋里邋遢,小气护短,可遇到大事从不含糊,岂不是像极了鼎湖宫里那个以酒度日的酒中仙?

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肖遥无端地渗出几滴泪来。

“小子,你虽然看着一副废物的样子,修为只有开脉境,可你要记住,大丈夫生于天地间,便要担起一份责任。”糟老头子双唇惨白,没有一丝血色,有气无力地说道。

肖遥有些茫然,一开始,他只想见识一下清虚山下的花花世界,凭着一身学识建功立业。水云间一战后,他只想找寻七夜的下落,一种叫友情的东西支撑着他。再后来,鼎湖剑冢上发生的一切,让他心如死灰,整日游荡度日,赊剑走江湖。

破旧马车里,和糟老头子并排躺着的,全是他从鼎湖剑冢带下山的剑,那些死者的剑。

不少就死在肖遥的手下,他想过自杀谢罪,可总觉得,一切不该结束得这么干脆。

责任?

肖遥想不到自己应该担负什么责任,可听到糟老头子说出那句“就是死,也不会把独心鼎的下落告诉这两个小人”时,肖遥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天下的战乱已经太多了,多少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谁敢说,无尽的杀戮不会降临自己的亲人身上?”糟老头子大概是想告诉肖遥一些道理,不顾胸口的箭伤,身子向上挺着。

肖遥用手压住糟老头子的伤口,鲜红的血液从他的五指间溢了出来。

“我没有父母妻儿。”肖遥有些落寞。

感受不到任何默契的糟老头子低声啐骂道:“他娘的。”

然后把一个东西塞到了肖遥手心。

“外敷的灵药,麻利儿点,老子的血快流干了。”

“你,哪儿来的,这是……”肖遥迟疑道,“你不是说……”

“兵不厌诈懂不懂,老子早在两年前就去药王谷配了一个方子,专门针对老东西的气箭研磨的金创药。”糟老头子嘴里骂骂咧咧,言语间却得意十足,“想我死,哪有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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