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过崖底,寒意渐退。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夜晚那场暴雨的痕迹依然明显,崖底土地满是泥泞,四处积着浅浅的水洼。李云牧满脸疲惫地从枯树下缓缓站起,身体一阵酸痛,头脑昏昏沉沉。
他昨夜就那么蜷缩着淋了一宿的雨,衣袍早已湿透,贴在身上凉飕飕的,让他浑身发冷。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虽然透过头顶狭窄的缝隙洒了下来,但也驱不散那彻骨的寒意。
李云牧摇摇头,深吸一口气,嘟囔道:“这地方果然不是人待的,一个月可怎么熬啊?”
他正自怨自艾着,崖顶上却传来轻快的脚步声和灵狐特有的欢快鸣叫。不一会儿,那只浑身雪白的灵狐“小白”叼着一只肥硕的野鸡,身姿轻巧地从崖壁跃下,稳稳落在他面前,得意地将野鸡往地上一丢,甩了甩湿润的尾巴,昂起小脑袋邀功。
李云牧顿时面露喜色:“还是你厉害!昨夜淋成那样,我还以为你早跑回师太那里了呢。”
小白摇摇尾巴,似乎嫌弃李云牧小看了它。李云牧笑着拍了拍它的脑袋,随即生起篝火,将衣袍脱下挂在树枝上烤着,自己则**着上身,坐在火堆前慢悠悠地烤起了鸡肉。
崖底本就潮湿阴冷,他虽是修仙之人,但也不过练气九层境界,身体素质和凡人强不了多少,衣服脱下后浑身顿时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他只得缩着脖子,手忙脚乱地一边翻烤野鸡,一边努力汲取篝火带来的丝丝暖意。
就在这时,思过崖顶的云雾中忽然传来了一阵少女清脆的声音,语气中带着几分焦急:“小白!小白!你在哪儿?师父到处找你呢!”
李云牧心头猛地一跳,急忙循声望去,只见一位白衣少女正踏剑从崖顶飘然落下,衣袂飘飘,宛若天仙临凡。
少女容貌秀丽绝俗,一袭素白纱裙衬得她肌肤如雪,柔顺的长发随风飞扬,头顶插着一根淡青玉簪,气质清冷又不失俏皮。此女正是玄灵师太门下排行第六的小弟子,名为云思琪,平日里被众多师兄弟称为“云仙子”。
云思琪缓缓落至崖底,正要寻找自家贪玩的灵狐,却没想到抬眼竟看见了如此不堪入目的画面——
李云牧正赤着上半身蹲在篝火旁,头发散乱地贴在脸颊,湿透的衣袍被随意地挂在树枝上烘烤,肌肤在火光映照下苍白中带着几分微微的红晕,神色狼狈至极。他虽生得并不难看,面容清秀俊朗,身材也还匀称,但这副衣衫不整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云霄宗弟子的端庄?
云思琪脸颊霎时泛起一片嫣红,又羞又恼,立刻别过头去娇叱道:“李云牧,你、你无耻!”
李云牧措手不及,慌乱地抓起还未烤熟的野鸡遮住胸前,讪笑着解释:“云师妹,误会、误会啊!我这不是昨夜淋了雨,衣服湿透了,正烘干呢嘛!”
云思琪银牙紧咬,瞪了他一眼:“谁是你师妹?真是不知羞耻!”
李云牧挠挠头,无奈地看向一旁正躲在树下、小心翼翼地装作不存在的小白,忍不住苦笑道:“都怪你这小东西,师妹都追到这来了!”
云思琪气恼不已,低头一看,小白正讨好般地蹭着她的裙摆,模样极尽乖巧讨好之能事,显然完全没有半点认错的觉悟。
云思琪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羞怒交加之余,竟下意识地拔出腰间佩剑,朝着崖壁狠狠劈出一道凌厉剑光。
“无耻!”
伴随她一声娇叱,剑气呼啸掠过,直接在崖壁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剑痕,碎石飞溅,烟尘四起,声势惊人。
李云牧被吓了一大跳,急忙后退数步,险些摔倒在地:“云仙子,有话好好说啊!你要是真动手,师姐师妹们可就再也看不到我这么帅气的师兄了啊!”
云思琪看着他一副害怕至极的狼狈模样,心中原本的怒气竟不知为何消散了不少。但她表面上依旧冷着脸,强自镇定下来,抬手指着他道:“下次再敢如此不知羞耻,我定不会轻饶你!”
说罢,她微微红着脸转身踏剑而起,疾速离开了思过崖底。
李云牧回头瞥了眼那被剑气削掉一大块的崖壁,顿时有些后怕。他拍着胸口,长长吐了口气,庆幸地嘀咕道:“差点就被这丫头吓死了……唉,亏她还长得挺漂亮的,可惜啊,这脾气这么暴躁,以后可怎么嫁得出去?”
他越想越觉得好笑,竟自顾自地乐了起来,连手中翻烤野鸡的动作都轻快了几分:“长得漂亮又如何,脾气这么差,动不动就拔剑砍人,这要是以后嫁出去,恐怕没几天就得被夫家赶回来……到时候没人要,可别回来哭着求小爷收留你啊……”
正说到兴头,李云牧丝毫没注意到崖顶之上,一道纤细的人影正悄无声息地重新踏剑返回,缓缓停在了半空之中。云思琪原本走得急了,忽然记起灵狐小白还未带回,便打算折返,没想到刚回到崖顶上方,便听到李云牧毫不避讳的吐槽声。
她的俏脸瞬间红到了耳根,羞愤交加,咬着牙齿,杏目圆睁,气得浑身发颤,恨不得当场拔剑刺死这个不知羞耻的家伙。
“李云牧!你说谁嫁不出去?!”
一道羞恼的清脆声音蓦然从头顶传来。李云牧惊得浑身一个哆嗦,手中的野鸡差点掉入火堆之中。他愕然抬头,却见云思琪正踏剑悬于空中,美目圆睁,气呼呼地俯视着他,手中的短剑还在微微颤动,显然怒气不浅。
“呃……师妹……你怎么又回来了?”李云牧脸上堆满了尴尬的笑意,讪讪地干笑了几声,心虚地低下头。
云思琪脸色通红,气鼓鼓地怒瞪他道:“你这个混账,竟敢在背后编排我!我脾气哪里差了?你说谁嫁不出去?!”
“师妹、师妹,我错了,我只是随口一说,你别认真啊……”李云牧急忙举起手,摆出一副诚恳求饶的姿态。
“闭嘴!”云思琪气得银牙紧咬,羞怒不已,“像你这种整日胡闹、臭名昭著的家伙才永远没人要!你竟还敢说别人!”
李云牧干咳两声,不敢再继续争辩,只好低头嘟囔:“好好,是我错了还不成吗?云师妹你消消气,千万别再动剑……”
“哼!懒得理你!”云思琪愤愤然瞥他一眼,心里却泛起了阵阵羞涩。她本就年纪尚轻,平日里也被师姐们逗弄过,但如今被李云牧这么一个名声狼藉的弟子戏谑,实在羞愧难当,只能无处发泄似的再次拔剑挥手,朝着刚才被削掉一块的崖壁又是一剑。
“轰!”
碎石纷飞间,岩屑四散崩落,扬起的尘土差点扑了李云牧一脸。他吓得赶紧抱头躲避,一边心中哀嚎:“我的姑奶奶,这暴脾气还说不差呢?动不动就拔剑,难怪没人敢娶你!”
云思琪将剑归鞘,心头羞怒仍未消散,落地后狠狠瞪了他一眼,转头唤道:“小白,快走!”
灵狐小白无奈地瞧了李云牧一眼,仿佛在怪他多嘴惹事,轻巧地跳回了云思琪的怀抱之中。
李云牧眼睁睁看着云思琪踩上飞剑,带着小白迅速离去,只余一片飘落的衣袂在空中缓缓散去,心里顿时又后悔又好笑:“看来这下是真的惹恼了她,以后见到可得躲着点……”
说着,他又自嘲地笑了笑,重新把视线投回篝火上,继续专心致志地烤着那只香气四溢的野鸡。尽管惹了麻烦,但李云牧心里却无端生出一丝微妙的愉悦与期待,仿佛刚才与少女间的那番斗嘴,竟为这枯燥无味的禁闭生活带来了些许乐趣。
他抬头望了望崖顶那遥远的一线天空,心中不禁微微感叹:“云霄宗这群师姐师妹,一个个美貌如花,就是脾气太火爆了点。唉,小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安生一点呢?”
火堆旁,小白留下的一根尾巴毛轻轻晃动着,仿佛在无声地表示认同一般,让李云牧忍不住笑了出来,暂时忘却了这思过崖的冷清与艰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