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阔肃穆的执法堂里，一盏青灯悬于梁柱之上，冰冷的灯光在青石地面投下浅淡光晕。正中的檀木桌后，筑基期弟子江霆钧身披深蓝色执法长袍，目光如刀，静静看着被带上前的李云牧。他神色冷峻，仿佛所有温情都与他无关。
“李云牧，”江霆钧开口，声音犹如利刃掠过空气，“本堂已查明，你窃取周师妹绣花鞋，并在外公然拍卖，严重玷污我云霄宗之名。你可认罪？”
李云牧扫了堂内众人一圈，依旧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罪？也就偷了双鞋嘛，搞那么大动静……顶多认个错，关几天禁闭，不算什么重罪吧？”
旁边几名弟子彼此对视，心想这小子真是不怕事，竟敢在此如此轻狂。江霆钧冷哼一声，毫不掩饰眼底的阴霾：“你可知，你所窃之物是谁的？那是周师妹——周雨潇的心爱之物！她颜面尽失，你却毫无悔意，不觉得理所应当要重罚？”
李云牧撇撇嘴，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好好好，你罚我嘛，我受着便是。无非禁足思过几天呗。再不济，加我点劳役，还能怎样？”
江霆钧见他油盐不进，反倒越发阴沉。他冷哼一声，拂袖道：“少在此装疯卖傻！你当真以为思过崖是游乐之地？呵，到时可别后悔。”
李云牧一愣，注意到对方眼神中那分刻骨的冷意，才突然发觉似乎有什么不对劲。他耸耸肩：“呃……思过崖嘛，听着就是个反省的好地方呗，关禁闭……不就跟回家一样？”
“哼，看来你是真不知所谓。”江霆钧靠在椅背上，脸色愈发冷冽，刻意提高声音，似在对堂内众人也是在对李云牧解释，“思过崖乃是宗门特设的禁地，位于绝壁深渊的缝隙之间，里面常年阴气弥漫，毒虫凶兽横行，灵气却极度稀薄。凡被送往思过崖的弟子，皆需自给自足，无人供应饮食，欲破境修炼更是痴心妄想，连想打坐都得提防崖底冰寒腐蚀之气。稍有不慎，更会被凶禽毒蛇所害，连尸骨都难寻。”
他说到这里，目光阴沉地盯住李云牧：“像你这般散漫之人，若真扔进去，就不只是单纯的‘关几天禁闭’罢了。”
此时，在堂侧的站席上，身着淡粉长裙的周雨潇神情复杂地看着李云牧。她是此案的“原告”，昨夜气愤难消，亲自来执法堂提出控诉，誓要给李云牧一个教训。可她万万没想到，江霆钧竟如此激烈，直接要把李云牧扔进思过崖。听闻那地方毒虫遍布、环境恶劣，稍不慎便性命难保，周雨潇心中隐隐有些动摇：再怎么说，这家伙也只是偷鞋闹笑话，犯不着真把他往死里逼。
“李云牧多次冒犯女弟子，屡教不改，依照门规本应严惩。”江霆钧边说边将一卷卷宗拍在桌上，目中寒光闪动，“是可忍孰不可忍。经本堂裁决，特将其发配思过崖，闭门半年，以示惩戒。”
堂内其他执法弟子听见这番话，皆神色微动：思过崖的恶劣环境在云霄宗是远近皆知的，绝非寻常小惩，若无足够的自保能力，可能就在崖底凄惨丧命。而江霆钧此举，分明是要公报私仇。
李云牧原本还嘻嘻哈哈，但这下却瞬间变了脸色。他虽自恃胆大，却也不是真的不要命，更何况自己修为不高，经脉闭塞，一旦丢进那种鬼地方，不是等于往死路上赶吗？
当即，他讪讪咳嗽两声，面带尴尬，抬手抱拳道：“呃……江师兄，我看这事是不是有回旋余地？要不……我当场道歉也成，给周仙子赔礼认错、跪下谢罪都行，你看行不行？”
江霆钧见他惊慌神态，内心暗暗嗤笑，却不动声色：“哦？怎么，这就认怂了？”
李云牧硬着头皮，挤出几分笑容：“也不是认怂……大家同门一场，我也没想搞出人命，对吧？要不师兄看在咱们都姓‘李’……哦，你姓江啊，那就算了，总之大家都是云霄宗弟子，何必闹那么僵？一点小冲突，私下里道个歉就解决了。”
江霆钧不为所动，唇边浮出一抹冷笑。他对李云牧的求饶置若罔闻，还想再加言警告，却忽听旁边传来一个略带焦急的女声：“江师兄，等一下！”
众人目光转向声音处，只见周雨潇咬着唇，上前一步。她眸子中仍带着对李云牧的恼恨，可想起思过崖的骇人传闻，心中到底生出几分不忍。更何况，江霆钧当堂表现得过于偏激，多少让她觉得不安。
“江师兄，”周雨潇轻轻拂袖，声音放柔了些，“李云牧确实该罚，但思过崖毕竟不是寻常禁地，毒虫和阴气交织，稍有意外便丧命。我……只是想让他受到教训，并非取他性命。可否……换个相对轻一些的方式？比如关在后山石牢？”
江霆钧没料到周雨潇会替李云牧求情，脸色微变，心底暗生醋意：原来周师妹竟会为那混账说话？难道她对李云牧……一想到这里，他目中凶光一闪，但仍极力维持平静，沉声道：“周师妹，你太心软了。此人行径恶劣，若没个血的教训，他怎么会改？后山石牢环境舒适，关他半个月，恐怕他只当在家歇息。”
李云牧忍不住插嘴：“是啊，我最喜欢在家歇息了……呸呸，我是说，那个，后山石牢也行啊，我愿意去反省人生。”
周雨潇眼皮一跳，对李云牧这语气依旧不满，却还是坚持：“纵然再不堪，他也罪不至死。况且思过崖那等绝境，半年足以让他……他可能根本熬不到半年。”
江霆钧沉吟片刻，盯着周雨潇微蹙的眉头，心中犹如刀割，一股无法形容的嫉妒翻涌。她竟如此替那小贼担忧！然而，他又不敢直接顶撞周雨潇，只得暗自压下妒火，重重哼道：“好，既然周师妹为你求情，我也只得适度从轻。但李云牧，此事不能轻易了结。思过崖依旧要去，只是……期限改为一个月。”
“一个月……”李云牧喃喃重复，虽仍觉惊恐，却比半年听上去好太多。他抹了把冷汗，连连点头：“多谢江师兄宽大处理，多谢周仙子不杀之恩！”
周雨潇闻言有些尴尬，也不愿与李云牧对视，干脆转过头去。江霆钧见状，更心如针扎，面上却保持威严形象，再度厉声宣告：“那就这么定了：李云牧，即刻押往思过崖，闭门思过一月！若敢擅自逃离，或满月出崖后仍死性不改，则另行加倍重罚。”
李云牧嘴角一抽，还想再讨价还价，最终却不敢。若非周雨潇求情，也许真是半年起步，那对他这个练气九层的“该溜子”来说几乎是死刑。他只得低头拱手：“……是，谨遵执法堂令。”
堂外那两名执法弟子立刻上前将他押住。李云牧半推半就地跟随往外走，脑中却已转起无数念头：思过崖既然只有一个月，自己一定要想办法活着回来。到时候再图后续……对了，等出去一定要想法子报复江霆钧这阴沉家伙，也许还能想些办法贿赂周仙子，让她别再针对自己？杂念纷飞，却也颇感压力。
等他们走出执法堂，空气中方才的压抑才稍有缓解。身后，周雨潇静静立在原地，没有再看李云牧一眼，神情里却掺杂些许复杂的情绪：也许她还是恨这个登徒子，但她终究没想把对方往死里整。江霆钧则维持着冷酷表情，只是微微垂眸时，眼中有阴翳一闪而过，显然对周雨潇方才的态度十分介怀。
“唉……”周雨潇轻轻叹了口气，无论如何，这场审问到此告一段落。只希望李云牧到思过崖后，真的能长点记性，而不是白白送命吧。
执法堂外，晨曦与冷风交织。李云牧被押出门时，不少来往弟子侧目看着这场闹剧。有人低声议论，有人摇头叹息。谁也没想到，这个云霄宗出了名的“该溜子”居然倒大霉了。而堂内的江霆钧，则隔窗远远盯着李云牧的背影，脸上依旧是那副冰冷坚毅的表情，只是眼神深处，那股莫名的执念却已膨胀到扭曲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