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然久未醒来,守在屋子里的仆从皆不得空闲,一趟一趟地送来药剂和温水。
彭本博看在眼里,觉得生病实在是苦恼,可他实在于此道不通,便跟在里头做些顺手的事,跟她说说话,陪着她。
沈青微在外头同太后的人回话,顺便磨着药草,一是延缓她的病情,二是将脉象改回来。到底人外有人,他怕错过会解毒的太医,陈子然昏迷时间越久,这毒瞒得就越没有意义。
九月的天,时而清亮,时而朦胧。
陈子然就是在雾气终于笼罩此处最高的山峰时,突然磅礴的雨声中醒来的。一旁的彭本博靠在她的床尾睡着,其他人却都不在,她轻轻抬手撑着自己坐起来,彭本博就忽得用力抓住她,并警惕地睁开眼睛。
见是她醒了,巨大的惊喜涌入心头,他的脸上一时表情变换,惹得陈子然轻笑一声。只好羞涩眯眼看她,“可是口干?”又惊觉自己手中抓得用力,连忙站起来,“太医配了药,有些苦,先喝水、吃些蜜饯吧。”
陈子然便一边喝水,一边听他絮絮叨叨说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感觉精神好些,才问:“我睡了很久吗?”
“倒也没有,不过是睡得很沉,怎么也叫不醒,大家很慌乱。”
见他确实也很疲倦,陈子然也不再多问,只拢了拢被子躺下,叫他端水过来洗洗脸。
彭本博开门朝外面要了水,有人听着命令去干活。
前三天,沈青微尚能稳如泰山,煮药做饭,像是个正经儿郎。有雨沾湿他的裙摆,打乱他的发髻,浇透他的后背,却不敢弯折他的身姿。
这样神仙般的人物,却在第四天猝然吐出一口血,天幕透出一丝阳光,却照不亮行宫别院此处的阴霾。沈青微终于放下手中不知是否有用的药草,跌跌撞撞地冲出大门,再没有回来。
彭本博对她二人的前尘往事不甚清楚,只依稀知道陈子然的权势能为他带来助力,其他的还没来得及知道。所以沈青微踉跄的身影消失在他视线时,他亦是不知该不该将他拦住,也就再没有机会拦住。
陈子然洗了脸,将帕子拿在手中,轻轻推他,“你先出去。”
她脸颊泛起潮红,眼眶略有些湿润,叫彭本博晃神片刻,随即缓缓退开,“那我将外头的丫头叫进来几个?”
见得她点头,外头便进来一个人,随即关上了门。进来的丫头从一旁的晾衣杆上挑了个干帕子过来服侍她。
门外只守着几个侍卫,彭本博便找了处台阶坐下等候。
沈青微跑出去之后,嘴角的血迹慢慢干了,看起来像是结的痂。他摸摸嘴角,发觉视线慢慢模糊,感觉头脑中关于陈子然的印象越来越浅淡,用手在地上一遍又一遍画着“陈”。
安于之捡到这人的时候,自己也是虚弱得很,但毕竟仍有余力,勉强把他扶起来带回去。
她出行和父亲一起,但出城后便改道去了南疆,受了陈子然的委托去找解药,又得了原七覃的嘱咐去探望他的父母。
只是没想到能在山里捡到沈青微,她略有些疑惑,又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陈子然醒后,太后便亲自来看她,身后跟着一群宫妃,行至门前,先提交礼品给侍女,又按亲疏随侍男入座。
太后同两位宫妃两位眷属随侍男到内厅就座,隔着薄纱,她轻声问道:“好孩子,听说你醒了,现下可好些了?”
侍男回话道:“郡主说已然好些了,多谢太后挂念。”
又问了几个关心的话,太后才起身进屋。她向后挥手,“你们不必跟来了,我自去找小然待会儿。”
里头有侍女过来带路,太后由近侍搀扶着往里走,越往里走,越能闻到药味。
“让外祖母担心了,孙女如今大病初愈,倒是劳烦您亲自跑一趟。”
陈子然衣着单薄,行礼时些微低着头,太后忍不住鼻尖一酸,就要将她扶起来,“好孩子,快快躺下,外出行宫到底不如在家里方便,终于醒了,也让我和你母亲放心。”
里屋都是郡主府和太后的人,两人说话间也不以职位论,只凭亲缘称呼。只觉得没说一会儿话,便是到了晚饭时候。太后令人摆了宴席,才行出了院子。
陈子然自来行宫的第一天就受伤昏迷,太后心中担忧,也没得精力去发作其他人。只等陈子然好了,才叫了当初相关的人询问赏罚之事。叫来两位女官,毕竟是多年侍奉太后的人,办事能力可见一斑,仔细询问下来没有纰漏,太后也是放下心来准备吃饭了。
与太后见过,陈子然也松一口气,她外祖母向来待她极好,父母忙时都是外祖母照顾她。她如今醒了,见不得外祖母再为她的事烦心,便处处顺着,也利索站起来表示自己已经大好了。
“好了就行,且安心歇息,外面的事,总有我们替你收拾。”彭本博因着是男子,待太后一行人走远了,才赶到近前同陈子然说话。
“嗯,我自是相信你的。”
陈子然在沈青微跑出去的当天就醒来了,只与彭本博相处片刻再洗了脸吃了饭又昏睡过去。第二日沈青微带回来解药和安于之,彻彻底底治好了她,才面色好转,不再总是虚弱。
安于之重伤而归,未曾与陈子然见面,送回解药后又奔赴北疆战场。带她回来的沈青微倒是没有受伤,只是面色苍白,与陈子然相处时,流露出若有似无的疏离。
这是沈青微回来的当天下午,太后在外布置宴席,陈子然换了衣裳同彭本博边聊天边走路。
“安安倒是跑的及时,为了我连阿七都没见,也不知道有没有听着京中的流言。不说她了,我如今大好了,家里也不必再冷冷清清的,岂不是真当我郡主府被厌弃?”
一路走,一路说,一路听。
彭本博之前只想考试做官,如今他的人生早已掺进了另一个人的点点滴滴,再不愿回到过往。他想着,这条道要是更长一些该多好,他可以一直听,一直听。
只是路总有尽头,两人说着话,已经有领路侍男侍女过来了,再往下走,得以见到今天来探望她的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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