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宋涛有私情。”李达笃定地说。
周玉微微点头，他没有问李达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因为知道他自己会说出来。
“她哭得太伤心了，甚至超过了这家的主母，感觉更像是因为失去了梦想的生活，或者说失去了她觉得可以依靠的男人。”
“是的，据说死者想纳她为妾。”周玉说出了自己调查到的信息，“因为宋娘子身子单薄，又生了病，再生养有些艰难。但是死者颇为好色，而且并不满足只有一个孩子，所以一直想要纳妾，夫人对此十分不满，两人因此还多次发生口角，关系越来越冷淡。”
“现在他永远不用考虑这个问题了，夫人也不必忧虑和别人分享丈夫，而江翠萍也不必做她的梦了。”李达面无表情地说，“所谓一了百了，就是如此。她作为一个奶娘，头上的首饰比夫人头上的还要贵重，号哭时不顾及其他人，显然这女人脑子不算聪明。她也不想想，即使她能够嫁进宋家，也不过是个妾，正妻想要把她发卖就发卖，而现在她唯一的靠山不在了，还不知收敛，如何能够落个好？”
“女人间的斗争先别管，现在是这个男人的问题。”周玉正色说，并不在意宋家后宅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那堆骨头和衣服不太对劲，若说能确定这是宋涛的尸骨还有些牵强，如果不是宋涛，那我们必须要找到他，而且要知道这副尸骨是谁！”
“你说得没错。”李达表示同意，“尸骨先让仵作带回去检验。”
“我刚刚想这么做，但是宋家的人想要阻拦……”周玉阴沉沉地说。
“你还会在乎这小小的阻拦？”李达打趣地朝她笑了笑。
周玉挑了挑眉毛，冷冷地回答：“只是有些烦，一群人哭哭闹闹，一会儿说是鬼神作祟，一会儿要找得道仙师做法，要让死者早登极乐。一窝蜂地乱说，听得人头晕。”
李达听闻倒是微微一笑。“应该说，这种行为本身就很有趣，她们为什么就这么确定自己的丈夫（主人）已经被鬼害死了？”
“因为寻常百姓本就敬畏鬼神，对于未知之事充满畏惧，听说床下冒出鬼手瞬间拖人入地，而人又在一夕之间化为白骨，怎么不让他们害怕？”周玉一板一眼地回答了李达的问题。
“周捕头，既然你愿意为他们辩解，那么你觉得这件事可能是真的吗？”李达意味深长地问。
“我不相信。”周玉摇摇头。“破过这么多的案子，很多都是坏人在装神弄鬼，企图混淆视听，人心才是最叵测的。”
李达拍了拍他的肩膀，赞许地说：“若是他们再啰嗦，就告诉他们没有什么地方比衙门更加威严持正，更能够斥退恶鬼邪灵的了。天子脚下，鬼神莫犯，所以无须担心！”
周玉听闻此言，露出淡淡笑意。“放心，这世上不会有人比我更会做这样的事了。”随后叫来宋娘子问话。
“老爷昨夜文会归来，喝了不少酒，整个人都醉醺醺的，小厮把他扶回来的时候，他的神志都有些不太清楚了。”宋娘子此时已经止住了哭泣，条理清晰地向李达讲述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
“你知道和他一起参加诗会一起喝酒的人有谁吗？”
“应该是和外面的杜毅忠那几个人，他们几个好友，总是在一起，具体的事情官人需要问他们，奴家从不干涉老爷的事情。”
李达点点头，这时候他突然注意到宋娘子的手上有几处伤痕，在行动之间露了出来。
“夫人的手是怎么受伤的？”
“是这样的，奴家去拉老爷的时候，曾经和那只鬼手争夺，而老爷也拼命拉我的手，手就是那个时候受伤的。”
李达走近仔细地看了看宋娘子的手，不仅仅手上有伤痕和瘀青，露出的手腕上也有，甚至延伸到衣袖里藏着的手臂上。
李达皱了皱眉，他觉得那些伤痕有新有旧。
“你能描绘一下当时的具体情形吗？比如说那只所谓的鬼手，它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老爷刚刚走到床前——他想要上床休息，那鬼手就从地里探了出来。”宋娘子瞬间露出非常恐惧的神情，“它非常大，大概能有奴家的手三倍大！苍白的，尖尖的指甲，指甲是那种青黑色的，看起来非常可怕！”
“床前的地面是突然裂开的吗？那地面可是青砖铺的啊！”
“是的，青砖都被顶开了。”宋娘子的目光投向了屋内，卧室内到处是泥土和石头，已经看不出原样，“地面裂开了那么大一个口子，当那巨手把老爷拖入地中之后，地面就合上了，须臾之间竟然就恢复如初，我便急忙喊人过来挖地。”
“大概过了多长时间？”
“奴家说不上来，当时太慌乱了。”宋娘子摇摇头，“我开始惊呼的时候，江奶娘就进来了。她看到当时的情形愣了一下，我以为她会逃走，没想到她马上冲了过来，与我一起和那巨手争夺老爷。可惜以我二人之力，也敌不过鬼神，老爷很快就被拉入地中，奴家和奶娘只能坐在地上惊呼，却也无能为力。这时候听到声音的春兰秋菊也进来了，然后奶娘和秋菊陪着我，由春兰跑出去喊人。可能经过了半炷香或是一炷香的时间，奴家真的说不清，因为那个时候太惊慌了。”
她说着说着，又落下泪来，似乎依然为当时的情形惊恐不已。
“你丈夫被拖入地中后，地面就合上了？”李达满是怀疑地继续追问，因为这个案子的情况实在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是的，要不然奴家为何要立刻找人来挖开地面？”
“所以当时这地面的青砖也合上了，恢复到原样？”
“对，所以说此事除鬼神莫能为之。”宋娘子的表情有些愣怔，似乎不明白为何李达会详细地追问这一点。
李达面无表情，只是继续问道：“人来了之后，你们就开始挖地？”
“对。然后挖了大半个时辰，我们才挖到他……可是谁也没想到，在短短时间内，他就变成了一堆白骨！”
虽然眼前的女子哭得梨花带雨，但是李达却生不起同情之心，因为他觉得这案子非常蹊跷，这个家里的人也表现得十分怪异。
“如何？”宋娘子退下后，周玉凑到李达身边问。
“周捕头，她身上没有香味。”李达望着宋娘子的背影对周玉说，“那卧榻上的味道那么重，怎么可能不沾染到身上？所以她真的是睡在那里的女人吗？”
“你怀疑她在说谎？”
“不太像真话，但是这个卧室里至少会有一个女人常住，应该就在她们当中。”李达朝那边的几个女人望了一眼。
春兰是刚刚陪在宋娘子身边安慰她的那个丫头，生得略微有些姿色，显得很伶俐。她的神情中带着悲伤，但也只是淡淡的，李达觉得其中甚至带有一丝解脱。
“春兰，讲一讲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吧。”
“婢子只知道老爷喝得醉醺醺的回房，结果就被那鬼手拖入了地中。”说到这里，春兰的面上虽然露出了害怕的神色，但是又隐隐带了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那么你见过那鬼手吗？”李达问道。
“奴婢怎么可能见过？老爷喝得醉醺醺，夫人打发婢子去厨房烧水，说要给老爷擦擦身子，水还没烧好，前面就出事了。事情的经过婢子是听夫人和奶娘说的，婢子当时吓都要吓死了。您想想看，夫人和奶娘两个人都无法拉回老爷，那鬼手自然是力大无穷，法力无边……”
“等等，你能描述一下你家老爷被拖入地中后地面变成了什么样吗？”李达突然打断了她。
春兰因为这个问题一愣。
“地面……应该就合上了吧，婢子没有见到当时的情景，但是来的时候，地面和之前是一个样子。”
“和从前一样？”
“是的，婢子进来的时候那鬼手早就回到了地下，反正婢子是看不出和从前有什么区别，只有夫人和奶娘正在发疯地抠着地上的青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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