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蝴蝶图案,是相当工整的标志设计,但描述起来总不到位,俩人询问一番无果,便决定动手撬开自己看。弥利耶见我正坐着喝水,便将我拖到门前,说有揍她的劲还不如干点实事,换她下来休息。
撬开这道门有什么意义呢?马洛说弥利耶比我们两个菜鸟知道得多,她觉得有必要,就一定有必要。回头去问,她却爱答不理,我自讨了个没趣,只得将视线重投朽门。
说到撬锁,这是Alex的绝活,我虽不懂,但在边上看他汗流浃背干了许多回,渐渐也知晓了常识。蛮干肯定是不行的,你得找到锁齿在哪,跟着得推测门后有否被杂物顶着,搞清这些便能事半功倍。勿忘我杀人在行,但没遛撬过,哪懂这些门道?她撬过的位置大多都与手臂持平,自然打不开。朽烂铁门很难弄开,铁锈混合污物会将门框锈成一片,照她的办法使再多劲也白搭。
我将铁通条在附近地上磨扁,锲入门缝里上下使劲沟了一通,最后对着锁头位置猛砸,朽门立即松了。我招呼她起来,后退几步一起踹门,伴随一声闷音,门开了。
“这是因为我们之前已敲打了许多回,本来就快要垮了,你只是临门一脚罢了。”弥利耶让我闪开,气呼呼地说:“我才不会让你这乡下妞憋着这股力,回头又发神经乱打人。”
虽然勿忘我面容看上去二十出头,但从侧面观察,却能查觉出她实际年龄。年轻女孩除了特殊体质外,通常都比较骨感。但她明显肉板厚实,特别是上臂,一发力就显出肌肉,我估摸着她也许在三十五左右,当然她永远不会如实相告。
这道门背后是个杂物仓,五座铁立柜想要打开就容易多了。她与马洛各管两扇一顿野蛮操作全部拽开,跟着便招呼我,迫不及待搬出其中一个来。
弥利耶见我们正打算一鼓作气撬开铁盒,忙伸手制止,将目光投射在铁盒罩布上,似乎看出些端倪来。她勾起一丝难以捕捉的阴笑,扫了我一眼,说:“真是上苍眷顾,我的眼睛好像恢复了,失去的能力正在慢慢回来,这铁盒还是别去打开为妙。”
“既然费这么大劲弄开门,却又不打开了,你究竟在瞎忙什么?”见勿忘我正竭力地眨巴着眼,我也凑过头,一下揭开罩布。哪知视线刚集中到铁盒盖上,双目又被突如其来无形的钢针扎透,我惨叫一声,顿时抱面滚翻在地,痛得昏死过去!
朦胧中我被人倒拽,缠上缆绳后身子慢慢升高,很快拖到破船甲板上。一个黑影正盘腿坐靠起货架前,自得意满地抽烟,不论怎么看,都是团黑影。
“我的眼睛!这怎么回事?”我惊出一身冷汗,顿时痛感全无,竭力去看依旧双眼模糊。就仿佛摔在仙境里,视觉一下子被人剥夺了那般!
还未缓过神,这条影子腾得一下站起身,照准我脑袋就是个横扫,顿时半边耳朵嗡的一声失聪。我双手抱头,尽力往后翻滚,才勉强躲过这东西照面打来的直拳。刚想呼唤马洛救援,一个开怀大笑声从那头飘来,谁能料到揍我的人,居然是勿忘我!
“哈哈,小贱人,你眼睛怎么了?是不是什么都看不见了?你不是很喜欢打架吗?怎么不继续杀猪般嚎叫着揍我为公羊报仇了?”她走上前来一把揪住头发,将我拖回到起货架前,对底下的瘦子摆手说在开玩笑,让他继续忙活,她要与我谈些私人话题。
“你究竟对我干了什么?”我两眼一抹黑,叫道。
“我什么都没做,既没逼你也没扣你眼珠,而你的视觉却跑到我身上了。其实根据你前一次描述,我大致已猜出那是什么。后一次我本想制止,结果你自己偏要来看,所以你的视力,现在全归了我。那种铁盒是绝对开不得的,因为它叫做GiftedHex。”
“一定是你暗地里对我做了什么,天下哪有这种东西?你早知道答案才骗我去撬门!”我又气又急,却又不敢骂得太难听,毕竟她稳占优势,局势与我很不利。马洛正擎着手电在底下翻腾,我不由地问:“为何就没跑他身上?”
“因为他本就毫无能力,是个普通人,而你我都是弥利耶,天生就能洞悉一切。那种怪东西,里头装着的才不是小孩,而是用女人长辫捆住的某种海石,扎成孩童外型。说得再简单些,那就是个天赋转移箱,小傻妞,现在你懂了吧?”黑暗中,我只能望见两只深黛闪亮的大眼,她又惊又喜道:“原来,它们真的存在!”
“它们是谁?你马上跟我下去,把视力还给我。”我刚想拽她,就被当胸一把推出老远。
“想得美!这对罩子现在对我而言很重要不过我也不想留着,多出一副来也没用。”她伸手将我拉起,抚着我的乱发,说:“我真正想要的其实是你那只怪眼,但好像剥不下来,算了,暂且寄存在你人头上好了。你目前还有点用,若想要回视觉,接下来你就得好好当我的狗,咱们另外再定个契约。”
“什么?还要定契约?你说我是你找了十几年的姐妹,你就这样对待自己人?我为你所作的一切,你全都忘了?你这坏胚子怎能阴险到这种程度?当你苦苦哀求那个男的,我就像你一样哀伤。之所以义无反顾为你找安娜,也是想圆了你的夙愿,哪怕背叛了我所有的朋友。如果说这是考验,我已是一无所有了。我受够了!我这就死给你看!”
说完,我不顾脚下磕磕碰碰,一心锐意直往船尾飞奔,打算扎下船去将自己摔死。勿忘我不曾料到我有这等气节,顿时慌了神,忙上前一把抱住我腰肢,搂进自己怀中,叹道:“小傻妞,我只是撒气,谁让你年轻气盛老与我作对。怎么说呢?你知道时间久了,人都会产生感情,我自己也能找到安娜,但我已离不开你了。你是如此的单纯善良,不适合活在这种世道里。放心我答应你,一定会将眼睛还你。”
我绝望地抽泣了一阵,事已至此也没其他办法,既然她神经又恢复正常,且说的口蜜舌甜的,倒不如先将当前形势弄清再做考虑。想着,我随着她回到起货架前坐下。
底下的马洛叫了一声,说自己在舱底什么都没找到,便攀着扶手回到甲板上。他已将蝴蝶图案画在本子上,端在手里问勿忘我这究竟是什么。我不敢再盯着那东西看,便侧过身子,借着俩人说话之际,悄然移出第三瞳试一试,看有没有被她剥夺。
“这种图案,属于一个叫蝴蝶会的组织,我没料到他们真的存在。”耳边传来她的感叹,勿忘我猛吸一口烟,道:“组织所在地是哪?又有多少成员?无人知道。蝴蝶会是个传说,从没人见过他们,是暗世界里流传的都市传说,谁知真的有。”
我定了定神,将绿线投射出去,依旧很平整,如绸缎一般丝滑。上帝既眷顾她夺走了我的锐目,却也同样眷顾我。一连试了多次,在确保第三瞳仍正常后,我惊异地发现,那种天旋地转的眩晕感觉,消失不见了。此刻,我只能借助它来当肉眼用。
“弥利耶女士,你的意思是这艏船,可能是属于蝴蝶会的?也就是说他们早就跑来过这里?”瘦子擎着笔,打算将这些记下往后当素材,乐道:“嘻嘻,你真是太厉害了,什么都知道。我忽然有个想法,你能否考虑一下,到我们月谷电台来当学术顾问?”
听到这句久违的话,我虽然悲伤得离谱,但忍不住笑出声来。这家伙跟范斯一样,只要找到点机会,便求贤若渴,真是逮谁问谁。此刻,他正在卖力地介绍自己那个播客频道,又翻着本子给她看粉丝电话记录,并说自己精通符文字块,也许对她会很有用。
“说了那么多,你该不会是想泡我吧?虽说我对你有好感,但还没有那种感觉。”勿忘我姐妹果然是身经百战,神态自若地接过褐皮本子,将有关蝴蝶会的那页撕下,一把火烧了。随后扶着瘦子的肩叹道:“可我有稳定的工作,这种事你还是别记录为好。传闻蝴蝶会素来不想示人,他们特别低调。你那个频道如果大肆宣扬,将他们曝光出来,别说你,可能你们整个电台的人都会被他们杀光,这是为你的生命安全着想。”
“这个组织究竟从事什么?你好像很忌惮他们。”马洛见纸条已毁,也只得作罢,接过本子揣回兜里,问:“可他们又是怎么将船开进来的?”
“这船百分百与他们无关,蝴蝶会的传闻是近十年来才开始流传的,据说刚成立不久。既不属于暗世界也不融入现代社会,我猜想可能是受到财团资助的,不仅有经济实力,还有科技公司的辅助,详情你可以问问傻妞,她也见过设备。”勿忘我朝操舵室扫了一眼,将烟掐灭道:“而这艘船,明显就是二战早期的英国短桅近海捞船,可能早就停在这里了,估算时间挺容易,三零年代前后。”
我不由心头一凛,小法鲁克斯留在墙头的日期,不正是吕库古惨案的两年后,推算日期应该在一九三八年上下,难不成渔船是救她出去的人开来的?那为何却搁浅在此?但望着手电光下的勿忘我,似乎并不知道,便将话又咽了回去,若让她知晓厌头罗的事,又会是一场折腾,届时弗拉维斯女士的尸骨,可能就难以保全了。
想到此,我急忙起身往马洛身旁一坐,从她手中抢出瘦子,亲昵地依偎着他扯其他话题,担心这傻乎乎的书呆子会竹筒倒豆全交代出来。此刻的马洛虽然躲我,但脸上洋溢着幸福笑容,若换成任何人也都喜闻乐见,被两个超级美女围在中央,人生追求莫过于此。
“小骚狐狸,真是服了你,我才不会跟你抢呢,至于急成这样?傻妞就是傻妞。”勿忘我果然仍是一味损我,她万料不到此举却为其他,那就让她误会下去好了。
我一把拖起马洛下船,借口说这里继续待着也没意义,现在该为她去找寻安娜,现实很严峻,指不定世界之子和铁布利希的好事者何时找到办法闯进来。她不曾料到我这么主动,又自揣夺了锐目再无忌惮,便点点头。见她与我们拉开距离,我便立即松开马洛,低声将厌头罗的事简略描述一遍,让他不论如何都别透露。
才说了没几句,身后的勿忘我打了个响指,示意我们转身往后走,因为她觉出船底的浅水有些异样,打算跟着水渍去探,找到水潭源头。既然经常绕弯的安娜与艾卡不曾在此,多数往那头去了。说着她神情变得严峻,拔出人骨刀,又向马洛要回手中剩下的一颗狼咬,时刻提防那两名戴头套的男獍行忽然窜出搞偷袭。
我将该说的都对马洛交待完,便走回勿忘我身旁,挽着她的胳臂,故作乖巧模样,道:“我现在什么都看不见,老马的手电晃得我眼睛直犯晕,很难适应下来,只能靠你了。”
“一圈聊下来,是不是觉得还是我更好?你的朋友既儒雅又热情,应该挺讨女人喜欢的。但他具备三大我最不喜欢的特点,卷毛、戴眼镜以及个子矮,我喜欢的可是肌肉猛男。”勿忘我仍沉浸在自我遐想中,伸手拍了下我脑袋,道:“你这小骚狐狸的心态,就是典型中学选美皇后的心思,仗着自己有些姿色,希望所有男人都拜倒在石榴裙下,这样能满足你的虚荣心,哪怕只有一个,也会拼命与人争夺,我是什么人?会看不出来?”
我在心底暗暗给她一个赞,居然能意淫到这种程度,真是大开眼界。见她正打哈哈,我故意叹道:“他不喜欢我。”
“大小姐,看来安道尔老鼠洞只培养了你魅者的伎俩,但成人课没来得及给你普及。你那瘦猴朋友其实心里想你都快想疯了,”她见我满脸扉红,顿时得意起来,道:“首先你要知道,他属于那种木讷又嘴笨的人,对自己缺陷极度自卑,所以面对天仙美女,并不奢求别人会搭理。他满足于和女人交谈,所以他才总找我聊天。也许是年纪相仿,而我又是看穿俗世之人,百无禁忌。而你就不同了,一张清纯未谙世事的脸,又是个傻妞,让他感到神圣不可冒犯。他见你老提畜生公羊,便认定你坚贞于他,所以更不敢搭话,生怕让你误解他轻浮。”
不得不说,勿忘我给我开的那些课,后来对我启蒙极大,她一派淳淳教导,口耳相授,让我慢慢学会该怎么换位考虑他人,尤其是对女人心的揣摩功不可没。一句抱怨,一个手势便能知晓她们究竟在想什么,以及后续该做什么回应和弥补,果然精准无比。
然而我跟在边上,并非为了谈这些。想到自己一堆麻烦,还有性命之虞,不由唉叹:“在破船上,你说知道世界之子为何管我叫吕库古小姐以及要取我首级的原因。可以说说吗?你答应过我,我早已将答案告知了你。”
“你为什么想知道?这种事很无聊的。”她耸耸肩,掩着嘴奸笑道。
“诶?我当然要知道,这关系到我的安危,毕竟会被砍头的是我而不是你。”
“这个嘛,只能说世界之子有高人被派进来了,他们和好事者达成和解,正密谋打破绯局。我问你,上面大大小小五个绯局默环阵,你是否乱碰过默环角菱?或者是在不知情下被它们割伤流过血?如果有,那么恭喜你死丫头,你便是吕库古小姐了。一旦被世界之子逮住,便会被他们作为献祭斩下脑袋,以你的血来破了困阵,从而找到这里来。”勿忘我姐妹说着说着,忽然怪叫一声,双手猛得拧住我双肩。我正听得战战兢兢,被她一叫吓得险些跌倒,她乐得手舞足蹈,越发得意地狞笑起来,说:“那可不是大砍刀,而是很钝的锯刀,像伐木般一点点将你这颗美人头锯下来,提在高人手里到处走到处测。哈哈,你眼中又流露出这种祈求活命的表情,快笑死我了。但照目前看来,因为蝴蝶会的出世,咱俩可能不必死了。”
“请你正经一些,如果你实在想看这种表情,我随时都能满足你。适才你还很担忧,现在又觉得无性命之虞,究竟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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