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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忘我抛出了一个提示,那就是黑长发女獍行的脊背可能有块十字星般的伤疤,而底下的马洛却表示自己没见过那样的东西,不过倒有块浅色胎记映在女孩的脖根下。这样的答非所问,竟让弥利耶瞬间崩溃,我一回头,她已经跪倒在地,双目失神并焦虑不堪。

“那是安娜,我的安娜!这怎么可能?我亲手安葬了她!”勿忘我泪水如断珠项链般不住滚落,她发疯般扯着自己头发,嘴角上扬,狂笑起来,声音刺耳又尖利。

“她怎么了?这是在哭还是在笑?”马洛仰头不明所以地望着我,做了个噤声,连连摆手道:“小老妹,你先让她冷静下来,她这么大笑很快就会将那俩个鬼女人招引过来!”

“这是肝肠寸断的哭泣啊,你不明白的,算了还是我来问吧。”事发突然我也有些不知所措,只得轻抚她的肩背,问:“既然那黑长发没有伤疤。。。”

“你怎么那么蠢?我当然不可能直接说透细节,伤疤是我瞎编的!假若底下的矮子想也不想就说见过,那表明他压根没接触到安娜,只是急于想靠我脱困而撒谎。但他却说出我始终没提起的胎记,那个弥利耶果真就是安娜!”勿忘我仰起脸,一把紧握我的手,笑道:“怎么可能呢?安娜去世时才九岁,并且是火化,骨灰坛也没进公墓,至今还埋在家里花坛下。我忘不了她,我想她永远在身边,就这样过了七年,如果活着今年是十六啊!”

“老马,那个黑长发看上去究竟多大?”我只得两头问,充当一个传话筒。老实说现在闹出这档子事,将我彻底打懵在当场。

“你被人痛殴时还能带着欣赏角度去细观对方吗?这算什么问题?你先安抚这伤痛的獍行吧,”马洛烦躁地坐倒在地,说:“让我想想,虽然很离奇,但也不是不可能的。”

“你说什么?什么不是不可能的?”勿忘我闻言一惊,忙推开我,爬到豁口往下打量,问:“你刚才在嘀咕什么?你也觉得安娜可能并没死?而是通过其他方式复活了?”

“我说女士,思考是件很费脑子的事。我只是说,事无绝对,被你一嚷我又得重新来过。如果你们没办法弄我出来,索性就离开吧,留我在此好好整理思路。”马洛本能地往后躲避,怕她再像刚才吐痰测深度,叫道:“或者你报下大名,假如我再次遇见那黑长发,跟她言明,起码不必再挨揍。我究竟招谁惹谁了,被人暴打两次还没地方说理去。”

“如果那位弥利耶果真是安娜,你眼前的这位,就是她的老妈。”我在边上补充说。

“黑长发的老妈?小老妹你别开玩笑了!虽然我眼镜掉了,但这位女士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这么年轻能有那么大的女儿?”他闻讯一惊,不由再次扭亮手电。

“或者这样,底下的小朋友。”勿忘我思索片刻,取出那把安贡灰和一个纸包,塞入塑料袋,抛到马洛跟前,道:“因为你身处的环境我和这死丫头一点概念都没有,就算想使劲也没处发力。你待在这里很久了,比任何人都熟悉地形。一会儿你设法贴着石壁去摸索,看看四下有没有机关轻石,或者是你自己也能瞧出的异常之处。一旦找到就打开纸包,里面是两颗蛇咬(Snakebite),用力打出去就会炸裂,气雾便会残留在石头上。那样我和她就能找到位置。若是安娜瞧见再来刁难你,你就将这把安贡灰还给她。记住,千万别盯着她的脸看,姿态放得越低越好,不那么做弥利耶便会认定你是敌人,之后一切都交给我吧。”

“小朋友?你觉得我是个小孩?我只是个头矮而已啊,算了算了。”马洛伸手捡起塑料包,取出物件拿在手里摆弄,喃喃自语道:“这可实在太难了,我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灵异爱好者。大致我都清楚了,你们两位忙自己的去吧,我这就四周找去。”

“好了,大小姐,别再站着叙旧了,早些搞清下去的路比什么都强。到时你和你伙伴聊几天几夜我也不会管你。”勿忘我一把拧住我马尾,倒提着爬出石隙回到云诺虫坑道。她将我朝前狠狠一推,说:“刚才在那瘦猴面前我算是给足你这死丫头脸面了,别不识抬举。赶紧给我找,底下的回避场肯定无法走了,而随着时间拖延,世界之子迟早也会闯入。”

我抚着酸痛的肩胛瞪了她一眼,表示抗议。却见勿忘我姐妹正站在两具焦枯的女尸底下张望,便站直身子走上前去。她似乎是瞧出点门道来,正在不住点头。

“你来看,宝贝。”她一把搂住我的肩,示意我往上瞧,指着骨架道:“它们的身子是冲着坑道外的,也代表说,俩人遭袭时可能是背对着那头的索伦。这间接说明,死亡时间应该是水银瀑布形成之后。那么这俩人打算要去哪?为什么没人替它们收尸?”

“你是说,它们也许是觉得威胁已除正打算做自己的事?至于尸骸仍留在这里,表明其他的伙伴当时不在现场?或者说水银瀑布这事是它们做成的?”我看了一阵,问。

“你可以去吃屎了,怎么会那么笨?果然只配被锁在安道尔那个臭烘烘的。。。”

“停,停!别再继续喷粪了好不好?”我忙打断她的叫骂,道:“我哪知道你们这些暗世界怪人的家长里短?再说八年前我还是小孩,你既然来过一次肯定比我知道得多!还有别再提安道尔那什么妓院了行吗?我根本不懂你究竟在生气什么?你一会儿很温柔一会儿又特别暴躁,是不是神经出了问题?我觉得你最应该去看心理医生,而不是找所谓的安娜。”

“我一焦虑就无法控制情绪,死丫头你以为我愿意啊?能体谅就多体谅些我吧。”勿忘我掏出个挖耳勺般的东西按了几下,瞬间一股超强电流穿透她的身子,我也感到手指一麻,赶忙跳开。待到站定侧目去看,她又恢复了之前恬静的容颜,声调变得无比温柔,脸上带着牵强的微笑,说:“好了,你别怕我,过来吧宝贝。我来告诉你当时发生的事。”

通过勿忘我姐妹的描述,八年前她与另一名弥利耶来过这里,与她们同行的是自由宪兵。当时的情形与今天大不相同,不论是铁布利希兄弟会还是世界之子,都是精诚合作不分彼此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找到墓肠的阑尾位置,联合击杀古蛮与老吕库古的结合体,夺取兽突。至于这究竟是个人还是物品,弥利耶保持神秘,始终不愿透露。姑且就当成是个人吧。由她嘴里透露的内容,就是要找到他并且带回去。

所有人都在找寻兽突,但铁门前两具嚎灵挡下了全部的人,如此一来便无法通行。勿忘我另有情报,所以绕开其他人,从阴宅水道闯入云诺虫坑道,打算与另一个同伴设法进入。结果走到这里,就瞧见女尸吊在那了。眼前一切间接说明,有人先她们一步,已下到了阑尾位置,成功骑劫走了兽突。两名弥利耶见事已至此只得回去,很快她们的行迹被自由宪兵发现,所有人一致认为”双重嚎灵杀阵“是弥利耶布下的,为了拖延参与者时间,来达成自己不择手段独吞战果的阴谋。就在即将开打时,大批调查局干探和SWAT队员抵达现场,众人只得一哄而散,从此便形同水火视若仇敌。

原来报道里所说警方与负隅顽抗的邪教份子激战,指的就是这群神经兮兮的怪人们。

“而我们当时连续击杀好几次达米安,闯到这里时早已精疲力竭,还没来得及调查就被他们追赶撵走了,当自由宪兵瞧见吊着的女尸,以为我们另外安排其他伙伴已做成了勾当,更加怒不可遏,之后就开始大肆捕杀弥利耶。”勿忘我叹息一声,拽着我往前走去,说:“我们是被冤枉的,设下嚎灵杀阵另有其人,八年间我们失去了很多同伴。然而这些年来,暗世界里并未出现强悍的新势力,所以大家渐渐醒悟过来,或许兽突仍没被人逮到。尽管站底下回避场的所有人都知道错怪了弥利耶,但他们不会收手,依旧会追杀我们。”

“也就是说,你们被别人摆了一道,不仅什么都没做成,还背上骂名。”我暗暗一喜,忍不住发出笑来。心想谁让你们非要争夺自己都不了解的东西,活该被人追杀。但她刚才究竟要我辨识什么?想着我便问她说:“两具女尸的位置没什么问题,你想说明什么?”

“你这小贱人还笑得出来?别忘了你自己也是弥利耶,而且还是一无是处的废物,你知道被他们活捉后会发生什么?真是蠢到家的乡下妞!”勿忘我手指前方,让我不要放过眼前各处细节,道:“八年前过于慌乱,我们根本没细细调查清楚,而且坑道内全是半凝固的水银根本无法下脚,空气里满是剧毒。那两具女尸的朝向,说明它们已打开了通往底下的道路,只是不凑巧走在最后,被奄奄一息的索伦背后击杀,就是这样。”

“那巨量水银汇成的底庭池子实际与你们任何人都无关?”我思索片刻,推了下她问。

“对,赶到吕库古阴宅时,正宅底庭已那样了,那里被人开工做了工程改建。可这说不通,不到特定的时间,无论如何也发现不了兽突。就算做这事的人早有预谋,也是在为我们铺路打前哨战。”她不耐烦地点燃一支烟,说:“好了,别再问东问西,我觉得目前最大的疑问,就是这四组黑铁匣的齿轮组。可惜我不懂工程学,不知该怎么找出线索。”

恰在此时,坑道深处传来个极其轻微的杂音,犹如某个东西炸了,就像面粉从高空抛落砸地的声响。勿忘我姐妹闻讯猛一激灵,惊叫道:“快来,死丫头,你那小朋友得手了!”

说话间,她上前挤开我,朝着坑道石隙深处窜去。当我气喘吁吁地追到豁口前,竟然找不见勿忘我在哪,而底下角落马洛也不在,四下里一片静谧,连半个鬼影都没有。

我正迷惑不解,一个人影猛然从头顶石缝中跃下,将我死死压在身下。我抬起手肘,正打算反抗时,就被人反扭胳臂,嘴同时也被捂住。这时耳边传来勿忘我急促的呼吸,她压低声调,说:“悄悄地爬过去,别发出任何声响,往你的11点钟方向看。”

顺着她的手指,我瞧见在石隙最边缘的深处,果真站着条黑影,但那东西隐藏地很深,肉眼只能望见脚。它似乎知道正有人在观测,不仅不上前反而倒退数步,完全隐入黑暗。

“该死,它跑进视野死角去了!你赶紧用你那眼珠给我看看这是谁?”勿忘我一把拧住我马尾,恶狠狠地说:“别再抱怨什么头晕脑胀,不然我弄死你!”

我感到她的手正在全身乱掐,疼得离谱。这个弥利耶疯了,她再次无法控制情绪。我只得点头让她闪开,慢慢调出第三瞳,将绿线延伸出去,设法找出这东西的轮廓。

“我正揪着你哪,不用担心会掉下去,立即给我找出那家伙的真身来!”

我心想换你来试试,与我相比你才是一无是处的废物弥利耶。虽这么想,但底下那东西万分狡诈,它越来越往深处去,令人实在恼火。不过这反倒激起了我强烈的好奇心,偏要看个究竟。这东西继续退了十来步便停了下来,锦缎般的绿线紧追而去,迅速在那头汇聚成型!

那个东西,是个衣着妥贴的男人外形,正得意洋洋地仰头抽着烟,他便是俩个男獍行之一。此时,这家伙一改之前转身便跑的常态,原地站着纹丝不动。他似乎拥有我一样的眼睛,也在细细观察。就在剧烈的目眩冲上脑门时,这男人朝后一扬手,右侧深处出现了个熟悉的身影,她长发及腰,身段干练,脚上似乎带着个镣铐,一步浅一步深慢慢走来。

勿忘我见我前仰后倒表情夸张,忙一把松开手,自己窜到豁口跟前,极目远眺。数秒之后,那个身影走到马洛待过的角落里,抬头往上打量。我睁开模糊的双眼扫了一下,她似乎是瞎的,双眼根本找不到我俩的位置,但方向仍是对的。她,正是黑长发女獍行!

“安娜!真的是安娜!”身旁的的弥利耶发狂了,她不顾一切地扑下石缝,跌了个头破血流,摔在乱石深处,只与黑长发距离不到五米。勿忘我竭力探出手,想要抓住底下的女獍行,狂笑道:“是妈妈啊!我的宝贝,你看看我,伸手给我,这太好了,果然是你!”

黑长发只是茫然地望着她,不知该做什么。就在这时,背后的男獍行似乎有些等得不耐烦,一拽链子将她倒拖回去数步,提着个破刀走上前来。这家伙十分狡诈,他始终不肯露脸,仍是现出那双脚,拧住黑长发往后一拖,将刀往安娜脖子上一架,然后吐了烟蒂,又将破刀往上扬了扬,似乎在说适可而止,给你们看看可以知足了,再多废话便立即杀了她。

“你这个畜生究竟是谁?这个弥利耶是安娜的亲妈,你知道吗?她思念女儿已经疯了,你为何不能让她们母女对上几句话?”起先我还觉得那俩个男獍行文质彬彬,可能是能说理的主儿,但此情此景,完全击碎了我的幻梦!我不知道这四人究竟是何种关系,显然安娜是他豢养的猎狗,就与我一样。既然敢大模大样走来,为何不能让别人团聚,哪怕对上几句话也好。我不由流出热泪,冲着那黑影叫道:“你好好地当个人吧,就算行行好!”

“你别伤害安娜,兽突我不要了,随便你们怎么做,”勿忘我姐妹吓得面白如纸,连连对那黑影摆手,道:“求你放开她,我不奢求能对上话,只要她好好活着就行。”

底下那黑影嘿嘿阴笑,对我们做了个优雅的法国宫廷式鞠躬,随后抬起胳臂又行了个礼,便反扭着黑长发往回走,随着脚步轻移,不消数秒便离开了视野,跑得无影无踪。

当我费尽全力将勿忘我姐妹拖上豁口,全身上下早被热汗浸透,手足酸痛。这个女人彻底傻了,涂着深黛的闪亮眼睛发直地望着我,浑身抽搐,嘴角挂着僵木的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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