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位于血盐城最远处的城外礁石区，同时也是伊利比亚东部沿海的最大珊瑚礁群。
这片地盘逐渐扩张成一座小岛，岛上甚至还种植了树木花草。
许多墓碑则矗立在这座小岛上，碑文被牡蛎覆盖。
这些都是在穿刺公时代犯下罪过的士兵所埋葬的地方，意为让死去的灵魂依然要镇守着城池边境。
而在潮涨时，墓穴会浸入海中，尸体随洋流漂荡。可脚踝系着铁链与墓石相连，保证尸体不会被冲垮。
小岛中间最大的一颗树上，有着一个能容纳一位成年人钻入的树洞，洞内则是一片粘稠的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透过黑暗，道尔能看见一名浑身长满藤壶的老者坐在墓园的迷雾中吟诗。
他的皮肤与礁石同化，布满斑驳的花斑。礁翁手持做工精细石鲸骨杖，依靠在墓碑上。
“你要向那海边的城发预言，它的名称为血盐。因我见那城的根基立在亵渎之上，城墙以骸骨为泥，以背叛为灰浆。城中的塔楼高耸如傲慢的食指，指向深渊，却不知深渊早已凝视他们……”
诗句的腔调十分古老，搭配上礁翁口中的古希尔来语，有一种讲述血盐城史诗的味道。
海螺里的景色慢慢变淡，最后彻底消失。
“这个礁翁，就是夺走美人鱼的凶手？”
道尔只记得礁翁一直待在礁骨墓园之中，他真正意义上的出世还是在三年后。
“凶手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美人鱼就在他的手中。”
丹尔诺查斯只是对道尔露出一个公式化的微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还有一点，既然你和月亮天使有很深的联系，那还请你千万小心弗德拉家族。他们和黑羊主义的密党有关，就连弗斯坦都被你的动静惊动了。”
“你和走私伯爵不是盟友吗？卖掉我不是更有价值？”
丹尔诺查斯的表现一直让道尔猜不透他的立场，道尔其实做好了会有敌人埋伏的准备。
“我就是个商人，既然你与我完成了交易，那么你就是我的客人。”
丹尔诺查斯拉开角落盖着的黑布，一个时刻沸腾着青绿色液体的青铜池出现在道尔的眼前。
透过浑浊的池水，池底依稀可见着各种典当物：破碎的红水晶，锈蚀的铁片，缩成核桃大的骷髅……
“那是爱情凝结而成的红水晶，那是被恐惧战胜的勇气化成的铁片，那是懦弱者的童年……在我的当铺里，什么都可以用来交易，同时我也会保证交易者的个人信息不会泄露，这是作为一个当铺主的基本素养。”
丹尔诺查斯走到池畔边，取下铁钩上挂着的捞勺。对着青铜池里的池水搅动，而在勺柄上则缠满了画有各种符咒的符布。
“黑羊主义也好，溺厄礼拜也罢。在我眼里都没有那么重要，所谓正神，只不过是十个侥幸得胜的小丑罢了。”
这番对神明亵渎的话一出，道尔立刻出声呵斥。毕竟他现在的身份可是月亮的信徒，要是对这句话没有半点反应肯定会引起丹尔诺查斯的怀疑。
“你的话放在任何教会中都是亵渎，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你病了，道尔。”
丹尔诺查斯像是并没有察觉到道尔的愤怒，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神明只是表象，祂们不过是窃取力量的小偷。你不理解也无所谓，我曾经和许多客人都说过这些话，却没有一个人能理解我，包括走私伯爵。只有在你最虔诚供奉的神明背弃你的时候，你才会明白我说的话。”
丹尔诺查斯的脸上露出病态般的红晕，丝毫不理会背后的道尔。
道尔也只是叹了一口气，默默地离开黑潮当铺。
……
“你要的船只我已经帮你打点好了，明天凌晨三点，船就停在白银海岸的岩洞附近。”
邦诺尔夫悄悄打开木楼的门，将道尔迎了进去。
明天正好是风暴日，渔民都约定俗成地不会出行，溺厄礼拜对于港口岸的看管自然不会像平常那样严格。
“邦诺尔夫先生，我在地下室待久了，不了解最近的情况。这位是？”
戴着鸦嘴面罩的药剂师站在地下室的门口，指着刚进门的道尔。
“兰道是我的亲戚，因为父母去世来到血盐城寻求庇护的。”
邦诺尔夫的台词也说过很多遍了，撒起谎来是脸不红心不跳。
“哦？血盐城不欢迎外人的规矩，邦诺尔夫先生不会不知道吧？”
看起来这位药剂师要比马瑟斯棘手的多。
“莉莉！他只是暂住在这里，并没有做出任何破坏血盐城规矩的事情。”
面对药剂师莉莉的盘问，邦诺尔夫对于这种思想僵化的老古董属实有些难办。
“让这小子离我的地下室远一点，他身上有一种我不喜欢的味道。”
莉莉只是哼了一声，自顾自地往木楼背后的仓库走去。
“这位药剂师莉莉，是繁衍古树的受赐者。”
道尔也能闻到莉莉身上有种令他反感的气味，这基本上都是由于相同路径的不同类受赐者命运排斥所引起的。
尽管道尔身上的月亮气息已经远没有他跳转虚无路径之前的大，但是天使的位格仍然占据表征气息的大头。
“都说繁衍古树和月亮之间虽然互相排斥但是也没有像其他教会那么严重，可我看起来却好像并不是这样的。”
就像血盐城内的主信仰是天灾之神一样，大地女神教会的人是不会踏入这里一步的。
“砰砰砰——”
莉莉走后没多久，木楼的大门处又传来一阵剧烈的砸门声。
“你是谁？”
邦诺尔夫的耳朵贴着木门，聆听门外发生的情况。
“我们是溺厄礼拜负责搜查的人员，最近沉没教堂发生失窃案件，请你们配合我们接受调查！”
邦诺尔夫转过头，连忙用手语催促道尔快点躲起来。
真是越倒霉的时候什么事情都会往身上撞，邦诺尔夫原本是想让道尔住上一晚上，明天出发。毕竟溺厄礼拜优先搜查的对象肯定是血盐城的四周，然后向内缩小搜查圈。
可谁知道他们的搜查速度这么快。
“请快点开门，不然我们要采取破门的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