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朗又怎么会听不出陈子爵话中的含义,陈子爵满心满眼都是谢思思,又怎能容忍得了自己的女人心里有别人呢?
“子爵兄~”
方清朗神情肃然,“虽我没立场说些什么,但长风和谢思思今日之事,你想多了我也能理解,但我还是希望你能信任自己的妻子。”
“不仅因为她是谢陆的弟弟,谢思思我虽与她相交不多,但我也看得出她性子憨直行事磊落大方。”
陈子爵心里一阵酸楚,自己是万万没有怀疑过谢思思的人品德行,他只是不相信自己,不相信自己是否有能力走进谢思思的心里。
“子爵知道,只是那张长风……”陈子爵说的颤微眼神茫然,“我私心里是不希望他再与思思接触的。”
“当初是他拒绝了思思,现在这般实在非男子汉所为,也让我们三人都不好过。”陈子爵言语激烈似在为谢思思被张长风拒绝感到不满和气愤。
方清朗颔首点头,陈子爵说的话也不无道理,感情的事情三个人太挤,谁都不会好过。
“我会转告他。”
“那就多谢了!”陈子爵拱手恭敬感谢,他看着打瞌睡的谢思思看得神色茫然中带着坚定,“只要思思快乐,我便快乐。”
方清朗的心绪也跟着陈子爵飘远,自己说是不会跟宋婉语成亲,可谢陆心里未必不会介意,或许他只是在心里没有说。
方清朗想得头又疼了,从前打仗行军戍守外敌都不曾皱过一下眉头。
可在朝堂权势,像洪水猛兽一般,让自己万般艰难举步维艰,实在是难以取舍,哪一方都会委屈到。
这一夜过得倒还算安静,除了谢陆没在灵堂守着。
谢陆是在天蒙蒙亮卯时做噩梦惊醒的,醒来时全身透湿了衣衫,守在房屋里的小武听到声音也醒了。
小武揉了揉惺忪的双眼一路小跑进里屋,“谢少爷,您醒了?”
“您还有没在有哪里不舒服?肚子饿吗?渴不渴?奴才这就给您倒水去。”
谢陆伸出双手在上方晃了晃,他心悸狂跳得全身冷汗淋漓,乱糟糟的脑子有些不适应自己躺在床榻上。
渐渐清明起来双眸瞬间黯淡,他想起了昨夜发生的事情,自己听到爹爹被害前和方清朗说的话情绪激动,一时受不了昏倒了。
他侧过头看清来人是小武,他话说得快脸上表情焦急,谢陆耳朵里嗡嗡耳鸣响,根本听不到他说了些什么,只看到小武嘴巴翕动个不停。
“你……”谢陆嗓子哑得厉害,“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啊?”
小武被谢陆问得一懵,随即立马回答道,“卯时,现在是卯时。”屋子的门口放有铜壶,小武惊醒时匆匆瞄了一眼。
谢陆双手撑着双榻慢慢起身来,他吩咐道,“你去前头把果子唤过来,我想洗漱换衣。”
今日是什么日子谢陆清楚得很,他一身濡湿的脏衣脏裤怎么送爹爹娘亲下葬。
小武点头,“奴才这就去,您要不要先喝口水,您的嗓子……”
谢陆上半身靠在床栏上微微喘着气,他整个脑子昏沉像有针在扎,胸口也是出气多进气少。
他摆摆手,“你快去吧。”
“好!”
小武去前头灵堂喊果子时方清朗正垂头烧着手中的纸钱,一整夜火盆里的火光没灭过。
堂屋中多了数名道士正在画符纸贴白帛,灵堂上方挂了多幅道家人物图,小武也看不懂,只晓得是请了道士作法。
果子缩在角落里跪着,被小武拍打时还吓了一跳,“你干嘛~”
小武伸出手指,“嘘”了一声,压低嗓子道,“你家少爷醒了,他让你去烧水伺候他梳洗。”
“少爷醒了!”挂着两个黑眼圈的果子惊呼。
小武拿手指轻轻弹了一下果子的额头,责怪道,“小声些,莫要打扰了他们。”说罢朝方清朗的方向努了努嘴。
果子摸了下额头撇嘴瞪着小武,“知道了,你别打我。”
“以后别大惊小怪的,做奴才的要学会看眼色!”
“知道了~”果子一脸的不耐,他把手中的纸钱一股脑投进火盆,慢慢起身来,腿早已跪得麻木没知觉,还是小武扶了他一把。
果子进后厨烧水时,孙管家正在后厨和粗使婆子商量做多少早膳,见小武和果子结伴而来,问道,“怎么了?是小姐和方将军他们饿了吗?也是,昨夜他们也没吃夜宵……”
“不是!”果子大喊,“是少爷他醒了!说是要梳洗。”
小武白了一眼口无遮拦的果子,打断道,“孙管家,谢少爷昨夜睡得不安稳,定是身子不爽利想洗漱一番。”
“正好奴才过来煎药,谢少爷之前开的药方都是奴才过的手。”
孙管家忙忙点头,“也好也好,少爷的身子现在确实要调养好,再脱下去怕是伤了底子。”
果子哼了一声,“我去烧水,少爷怕是还等着呢~”
等果子伺候完谢陆沐浴更衣,方清朗一身寒气端着托盘进了屋子,果子正在给谢陆束发冠。
“方将军~”果子回过头方清朗正缓缓走来。
方清朗点了下头,将手中的托盘放在屋子中央的圆桌上,“你先下去吧。”
果子应声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镜中的谢陆。
见谢陆神色如常并没有看出异样,果子又偷瞄了眼方清朗,才道,“是。”
谢陆看着镜中毫无血色的脸,病气缠身的羸弱感扑面而来,这模样说像个鬼也是有人信的。
方清朗感觉自己的脚似绑了千斤铁,走向谢陆的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陆儿~”
方清朗声音很轻,“喝点粥吧。”
“还头晕吗?要不要再请郎中来给你看一看。”
谢陆借着铜镜看向向身后慢慢靠近自己的方清朗,思绪飘荡,他回答得漫不经心,“不用了……”
“你……”
方清朗看不出谢陆脸上的表情,想着昨日两人的争吵和隔阂,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这还是两人自认识以来第一次这样起争执,说话间方清朗也开始斟酌起言辞来,“你莫要怕,今日我会陪着你一同送伯父伯母一程。”
谢陆思绪飘得远,像是没听见方清朗的话,神色呆滞又平静。
方清朗看得心头一颤,他从没见谢陆这般冷漠沉静的模样,“陆儿?”
“你……你是还在生我的气吗?”
“陆儿~”
方清朗伸手探上轻探谢陆的肩头,瘦骨嶙峋的触感让他皱起了一道深眉,“不过几日,你消瘦得竟这般厉害。”
他用力扳住谢陆的双肩让他转过身来看向自己,“谢陆!”语气带着些许愠怒。
谢陆被方清朗的动作弄得一怔,一脸茫然无措的睁大眼看向他,嗫嚅道,“怎么?”
方清朗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谢陆的嗓子粗哑得刺耳,“你这声音!”
“我知你伤心难过父母骤然崩逝,可你也不能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你这般怎么能让你爹爹娘亲放心离去!”
方清朗心疼坏了,“我也…”
谢陆不等方清朗说完话便脸色黯淡大声尖叫起来,“够了!”
“够了!”
谢陆眼神带着戾色,双手捂住脑袋两侧声音刺耳又沙哑,“别再提爹爹娘亲了!我求你别再说了行不行!”
方清朗被谢陆发狂的吼叫惊怔住,抿着双唇看着他一言不发。
半晌,方清朗试探性的伸出双手,将谢陆慢慢往怀里揽抱。
谢陆身体发颤呜咽着,捂着突突发疼的脑袋被方清朗揽进怀里,嘴里还小声说着,“我不想听,不想听……”
方清朗抱紧谢陆柔声安抚着,“对不起谢陆,不说了,不说了……”
轻轻拍打着谢陆的背,谢陆这才靠在他怀里慢慢不再出声,捂着脑袋的手也渐渐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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