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向南并不会介意电影制片厂将《赎罪》这部小说改编拍成电影,说起来这部小说可能会很符合电影导演的艺术性要求,因为情节张力,涉及人性,但是真正哪个电影制片厂能够过审剧本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周向南倒是有些期待国内版本的《赎罪》拍摄,不管是陈皑鸽拍摄,还是别的电影导演拍摄,但是很显然这部电影的拍摄难度并不小,除了有情节特殊,还有比较大的战争场面,还需要部队合作,这些拍摄下来都没有那么简单,电影制片厂即便是想要拍摄,也需要好好筹备。
最重要的是,电影拍摄这件事,还是要等电影制片厂来谈。
相较于《赎罪》,《情书》的电影拍摄难度也要低很多,不过这对演员的要求也很高,尤其是需要一位女演员一人分饰两角,还有年轻学生时代的两位杨树,这两个角色也没有那么简单。
周向南这边并没有特别考虑小说改编拍摄电影,现在都是要看电影制片厂的选择,这件事的最终结果并不在他这边。
按理说周向南这边参加完《赎罪》的作品研讨会,也就算是工作结束,当然《人民文学》杂志社也很清楚周向南从东阳县城难得来一次京城,自然也就给周向南多给了几天的补贴,让周向南在京城好好逛一下。
不过,周向南这边虽然可以公费逛京城,但是对于他这位诗人作家的邀约却不断,就像是在燕京大学的文学讲座之后,还有会有别的邀约,就像京城诗歌协会就有邀请周向南参加昌平诗会。
《诗刊》编辑部的编辑李瑛很是年轻,特别真诚地来邀请周向南来参加京城的昌平诗会,周向南自然不好拒绝,也就答应参加。
昌平诗会对于周向南这位年轻诗人的到来,无疑是非常热情的,毕竟现在周向南这位诗人本就火热无比,十分受欢迎。诗会上不少人都来和周向南打招呼,交流一二,十分热情。
“向南同志,你真年轻啊,你那首《我爱你》写得真好,完美地写出了一棵卑微稗子那提心吊胆的爱情。”
“向南,《星星》诗刊举办的诗人评选活动,我可是有给你投票。”
“我也有给你投票。”
“向南,你写的小说我也有看,《情书》和《赎罪》里面的爱情都特别动人。”
“我也是,你在燕京大学那场文学讲座,我还特意去听了。”
我很喜欢你的《情书》,之前京城也有人说,你小说里面出现的那两句话:你好吗?我很好。充满诗意,像是诗歌,我非常赞同。”
……
这样的话络绎不绝,足以可见周向南这位诗人虽然年轻,但在诗会上很受欢迎。
当然这也是因为周向南实在是太年轻了,诗会上的同志看见这十八岁的周向南都难免会感叹一二。其实也好在周向南年龄太小,诗会上有些同志虽然心里有别样的想法,但是一想到和周向南的年龄差,也就不得不压下心里的那个有关春天的念头。
虽然说有非常多同志来和周向南这位年轻诗人打招呼,但在这诗会里面最受喜爱,又或者说最受关注的还不是周向南,而是另外两位被评选为十位最喜爱诗人的顾诚和北島。
北島很欣赏周向南这位年轻诗人,虽然年纪可以说全场最小的诗人,算是他们的弟弟,但写的诗歌很好,他之前也并不认为周向南被评选为十位最喜爱的诗人有什么值得质疑的,在他看来周向南反而代表了诗歌未来就是属于更年轻一代的。
北島笑着说道:“向南,你那首诗歌《我》很有个性,我很喜欢,我们都是诗人,都是一个隐身于众多躯壳中的残废。”
周向南虽然很说欢迎,但在这些前辈诗人面前,他的确是年轻的弟弟,自然是老实地表示感谢。
“来,我带你见一下另外一位天才诗人,你肯定知道知道他,顾诚。”
虽然都说周向南是天才诗人,但真正公认的天才诗人一直都是顾诚。毕竟那可是十五岁就写出了诗歌生命里真正的代表作《生命幻想曲》,直接高喊“太阳是我的纤夫,它拉着我,用强光的绳索,一步步,走完十二小时的路途。……睡吧!合上双眼,世界就与我无关,我要唱,一支人类的歌曲,千百年后在宇宙中共鸣……”
相较于年轻的周向南,毫无疑问顾诚这位诗人要更加天才。
北島领着周向南去见顾诚。
周向南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戴着帽子,看着十分年轻,整个人很清瘦。
这位就是顾城,旁边站着的女人就是他的妻子谢晔。
“向南,你好。”
谢晔笑着和周向南打招呼,说道:“原以为会等到去锦城参加星星诗歌节,我们才会见面,没想到现在在京城就见面了。”
“顾诚他之前就有说,希望有机会能见一下你。”
顾诚倒显得很安静,望着周向南,说道:“我喜欢你那首诗《孤独》。”
听见这话,周向南自然表示很意外,没想到顾诚居然会想要见他,也表示感谢,也说了自己很喜欢顾诚的《门前》,还有《远和近》。
这倒不是吹捧,而是顾诚的诗歌是真得写得很好。
周向南望着谢晔,又问道:“你刚才说的锦城的星星诗歌节——?”
谢晔笑着说道:“你可能来京城了,还没有收到信,《星星》诗刊将要在锦城办星星诗歌节,也将会给十位最喜爱的诗人颁奖,你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周向南点了点头,他知道星星诗歌节,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早就开始了。
北島听见谢晔提起星星诗歌节,也说道:“《星星》诗刊办的这次活动非常好,虽然是他们杂志创刊三十周年的庆祝活动,但同样也将是我们诗坛的一次盛会,到时候向南你可千万别缺席啊。”
“你可是我们十位诗人里面最年轻的那一位,代表着我们诗坛更年轻的一代。”
周向南很想说一句,他代表不了更年轻一代,因为诗坛更年轻的一代将会走向消亡,一如诗歌的年代消亡一样。
当然,这话周向南不可能说,他只是笑着说道:“要是能够去锦城参加诗歌节,当然一定要去。”
真得不得承认,这个年代的文学诗歌要更加火热而极致,这样的诗歌节可是要比所谓的摇滚音乐节早太多,对于这样的盛会,周向南要是真得收到了邀请,他自然不会缺席。
“你的信肯定是寄到了家里,现在你来京城,才没有收到。”
北島望着周向南,又笑着说道:“向南,你这次来京城是来参加小说《赎罪》的作品研讨会,我也有看你写的小说,非常精彩,但你可别一直写小说,就忽视了诗歌,我们可还等着看你新写的诗歌。”
听见北島这话,周向南自然笑着回答道:“当然。”
因为是诗会,自然会有诗歌交流,不少同志都有朗诵诗歌,这里面还有人选择朗诵了周向南的那一首《我爱你》,相当有感情。也有会人念北島的《回答》,还有人会念舒亭的《神女峰》,或者《致橡树》,当然也会有人选择念顾诚的诗歌《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也许,我是被妈妈宠坏的孩子,我任性,我希望,每一个时刻……”
诗歌上的朗诵都是相当深情,每个人都会点评一二,当然也会有人念自己写的诗歌,想要听一下其他同志的意见。
这里面虽然有称赞,当然也会有或委婉或直接的点评,有人接受,也有人无法认同。这些也都是正常的诗歌讨论,并没有人会觉得有什么冒犯,毕竟诗会上就应该是畅所欲言。
周向南这位年轻的诗人虽然很受欢迎,但是他的话并不多,只是安静地听着这些前辈诗人讨论。
相比起之前在省城的诗会,在京城的诗会讨论要来的更加激烈,不过这样激烈的碰撞火花四射,似乎也正是诗歌火热存在的意义,就像北島的诗歌充满批判性,相当尖锐,这些都是以后渐渐缺少的。
周向南听着这激烈的诗歌碰撞,作为一名倾听者,他听得津津有味,渐渐他自己也融入这诗会交流当中,提出了自己对诗歌的一些看法。
除了诗歌朗诵和诗歌流派之间的探讨,更多的则是诗人之间的交流。
有人会找周向南聊诗歌,但也会有人会在诗会上和周向南聊小说。
谢晔现在就有和周向南聊他的小说,她个人是很喜欢周向南的两本小说,不管是《情书》,还是《赎罪》,很显然谢晔也是一名文艺青年,周向南这两部小说也让她反复看了几遍。
谢晔说道:“向南,你的《赎罪》这部小说写得真好,杂志上很多评论家都在称赞你这部小说写出了人物的命运感,我也深有同感。小说里面的命运一环扣一环,只是可惜故事最后的结局是悲剧。”
听见这话,周向南点了点头,也感叹道:“是啊,可惜是悲剧。”
这一声可惜,周向南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可惜《赎罪》里面的郑诗韵和罗景,还是在可惜眼前的谢晔和顾诚。虽然一切都还是未知的,但是周向南知道顾诚和谢晔的结局是怎样的。
周向南转过头看见《诗刊》编辑部那位编辑李瑛一脸笑容地望着顾诚,不停地和顾诚聊着诗歌。
周向南看着顾诚和李瑛一直交流着诗歌,而李瑛看顾诚的眼神那般炙热,又望了一眼旁边的谢晔,眉头一挑,很显然谢晔现在也不会知道,他们三个人之后的命运会是什么样。
周向南想了一下,对谢晔说道:“李瑛编辑她很喜欢顾诚的诗歌啊。”
谢晔并没有什么感受,只是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她很喜欢顾诚的诗歌,之前还去我们家里了。”
听见谢晔这话,周向南欲言又止,他总不能这个时候对谢晔说,别让李瑛太靠近顾诚,以后三人行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悲剧,毕竟谁也不会想到眼前这个看似清瘦文静的童话诗人会做出那样可怕的事。
也许正如顾诚在写给李瑛的那一句话,命运不是风,来回吹,命运是大地,走到哪你都在命运中。
不管命运是大地,还是逃不掉的一张网,都不是他能够说几句话就能改变的。
周向南心里很清楚这一点,又好奇地问了一句,“谢晔姐,你和顾诚哥两个人是怎么认识的啊?”
“我们啊,就是一次在火车上认识的,交流诗歌。”
谢晔一脸笑容,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有趣的事,笑着说道:“我和你说,那个时候他还特意跑到我家去了。不过,你不知道我爸妈那个时候还很反对我们两个在一起,你知道他那个时候做了什么事吗?你绝对想不到。”
“什么事?”
谢晔像是自己也觉得很好笑,说道:“他那个时候还搬来了一口棺材放在我们家门口,就躺在棺材里面,对我父母说,如果不同意他们在一起,他就要一直躺下去。”
搬来一口棺材放在家门口?
周向南听见这话,很是震惊。
他这真得想不到。
好吧,他还是低估了这个年代的文艺青年对爱情的疯狂。
不过,那口棺材在命运的篇章里是不是也一如小说里面的情节预示一样,从一开始就预示了什么。
周向南望向谢晔,忍不住说道:“如果是《赎罪》小说里面的罗景和郑诗韵,他们都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他们两个都会选择离开,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谢晔听见周向南这话,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很显然,谢晔并不知道周向南说这话的意思。
周向南不知道该说什么,望了一眼顾诚,他不知道这位诗人是否会如命运一般,犯下那样的罪,也不知道那样的罪又如何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