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君勋贵打架。
切莫小臣遭殃!
老家伙说的……越想越有理。
董歇犹豫良久,终于下令:你们给我好好守着,不许放走一人!我去找裴将军请旨!
说着转身就走。马槐呼道:慢来,慢来!董将军,你先让兄弟们到院外等候!你们砸碎我侯府大门,罪过也是不小!
嘿!这老将军得寸进尺!罢了,都撤出门外,给我严防死守!不许走了一个!
马槐长枪一挑,将倒落的大门竖起,斜倚门框上,又搬来两个石碾顶住,这是他熬练力气的家什。老将军在门内大喝道:没有圣旨,谁也别再妄进侯府!
说着猛然将长枪往门后一戳,枪柄直指蓝天。然后手拿宝剑,往身后一背,轻松踱着方步,慢慢悠悠往后院走去。
躲开军士们目光,马槐立刻动如脱兔,快似灵豹,又悄无声息。进到闲院,插好门闩,跳入地道,伸手拉上一口数百斤重的石磨,掩住洞口。在黑暗中摸着洞壁向前飞奔。
爬出地洞,眼前豁然开朗,阳光刺目,有些睁不开眼。马槐四下一看,身处一个院落之中,院中空无一人,看来都已四散而逃,不由得心中一喜。
看洞口四周,堆积着不少砖石,南墙下地面略微潮湿,颜色与他处迥异。马槐心中更喜,马信这孙子歪脑筋倒是不少!临逃命还不忘让仆佣将砖石移到洞口,还将一架石磨磨盘搬到洞口。好小子,你知道你爷爷有把子力气啊!
马槐将砖石胡乱扔入地洞,不一会儿已将洞口塞死,又将磨盘压住洞口。即便军士们找到洞口,要想出来,也得费点周章。
他轻步跃到大门口,出门偷眼观瞧,见小巷中无人,便关门落锁,大步流星离开。
马槐匆匆奔向南门,远远地望见,守门军士盘查行人。他隐身民宅之后,佝偻着身子,坐在地上假装休息,暗思出城之策。
心中不免暗自担忧,家人已安然出城否?
忽听铃铛响声,一架粪车由远而近,秽臭难闻。马槐扯扯头发,白发更显凌乱,起身一瘸一拐上前,对粪夫客气滴抱拳一礼:敢问老弟何往?
那粪夫年岁也不小,长得十分壮实,大手一拉缰绳,答道:出城卸粪。
马槐笑问:敢问可是八里庄方向?
粪夫答曰:正是。
马槐捶捶后背,笑道:人老喽走不动喽,老弟能否载老朽一程?
粪夫听着新鲜:您老不嫌臭啊?头一回有人愿意搭粪车的。
马槐憨厚一笑:庄户人家,还能嫌臭?
粪夫挺高兴:上来吧,老爷子,咱还能拉个话儿。
马槐爬上车,耷拉着腿,将衣物包裹着的宝剑,顺手往粪桶间一塞,嘴中兀自自言自语:
这不进城看闺女,闺女说送,俺还逞能不让送,唉,不服老不行喽!
粪夫笑道:可不是吗,您老啊可得小心这身子骨。
二人闲扯着来到城门。
军士们甚是烦恶,捂着鼻子喝道:老不死的,快点走!熏死老子!
粪夫陪着笑,点头哈腰:对不住军爷,俺这就快点儿!
扬鞭奋蹄,粪车洒下一路臭气,离开京城。
过了八里庄,又到三十里铺,马槐还没有下车的意思,粪夫也不急,似乎要把大粪送到十万八千里外。
鬼神神差半,二人对视一眼。
马槐双目溢彩,忽道:你小子还活着!
粪夫瞅他一眼,奇道:老爷子,我看你不但身子骨不行,脑袋好像也不大灵光,被大粪熏的吧!
哼,俺不活着还是鬼不成!
马槐见左近无人,忽然一声大喝:凌将军!
粪夫无动于衷,好不淡定:老爷子,你脑子果然坏了!下车吧你老!
马槐心中热流奔放,眼中热情喷火。哼,老夫这一喝之威,千军辟易,寻常人怎么也得吓一哆嗦!偏偏你小子纹丝不动……
过于淡定就是反常!
天老爷,凌霄还活着!偏偏他不愿相认。
唉!也罢,彼之苦痛,大河长流,过去之事不提也罢!可他为什么出现在京城?偏偏在这个时候?还是个粪夫!绝无可能!反常啊,何其反常!
马槐定定心神,笑道:你这大粪要送到哪里?
粪夫淡然道:送到买主手里。
马槐一笑:买主在哪里?
粪夫道:遇到为止。
马槐叹道:行了,怪熏得慌!大粪我买了!
说着掏出一枚马蹄金。
粪夫不接,报价道:二百五十文一桶,四桶一千文。
马槐又掏出一枚马蹄金:马车我也要了!
粪夫依然不接,言道:一共两千文,给铜钱,你那粪饼俺找不开。
呵!却把金饼作粪饼,真是金钱如粪土。
马槐笑道:老夫看你脑子也坏了,一马一车才值四桶粪钱?
粪夫将马鞭往车上一扔:不扯淡了,俺走了!马信在前面等你。
一文钱不要!车马白送,当然还有大粪。
当然不是脑子坏了。
世间每多锦上添花,谁人雪中送炭,他是来救命的!
马槐几欲落泪,深施一礼:凌将军保重!马槐深感大德!
凌霄头也不回,飘然而去。
他凌家一门无有下梢,痛彻心扉。空有一身本领,往事再也难追。不!他要救马家一门,如救自家,仿佛回到过去,扭转乾坤!老母亲、孩儿他娘、凌武我儿……
见有农夫劳作,马槐将粪桶移到田间地头,驾着轻车快马加鞭,不到半个时辰,追上了马信。马信穿着仆人的衣服,正驾着驴车不紧不慢地走着,车内母亲和妻子轮流抱着一龄娇儿。
马信皱皱眉头:爷爷你好臭!
马槐骂道:放屁!此味人间最美。
马信哪知个中原委,笑道:爷爷品味,果然不同!
臭小子!马槐心中畅快,这孙子纨绔无赖,却是机灵聪慧,唉,果然是天生万物,各有其用,哪怕是搅屎棍,也有妙用!呃,今天是跟大粪鳔上了……
问起马信如何脱身。马信洋洋得意:吉人自有天相!孙儿一出门,便遇到这驴车,自然便被孙儿征用……
马槐疑道:驴车无主吗?
啊,有个傻老头儿,正牵着头驴歇脚,孙儿便以五百文买下这驴车。马信还沉浸在自得之中。
马槐大惊:兔崽子!五百文连买个驴毛也不够!那老头儿何等模样?
马信挠挠头:那谁记得……
马槐大怒:快想!
马信莫名其妙:呃,年纪虽老,身板极其雄壮,一看就是个卖苦力的……模样吗,美须髯,年轻时虽然不一定比得上孙儿我,应该长得也不赖……
放你的狗臭屁!马槐大骂一声,刚强老将竟流下泪来。
兔崽子,还一看就是卖苦力的,他是咱马家的大恩人!
马槐对着虚空作了个揖:凌霄将军!你是特意来救马家!
马信一愣接着一愣,爷爷真是上了年纪,今天这是怎么了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