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心早离深山。
无意撞破聚歼。
看大汉居高临下,气势迫人。那山壁陡峭奇绝,几株青松斜伸臂膀,枝干纤弱,顽强生长,这几株小树之后,竟然藏着个人,谁也没有发现!
呀,他也没发现我吧?张恕心中嘀咕,静观其变。
那十余名大汉进退两难,立处险地。领头的一人打个手势,让诸人四下防备,他却倒垂刀头,打个问讯:好汉何故拦住去路?
观此人须发黑亮,目有精光,武艺定然不弱,看来他要先礼后兵。
“你说呢?”,拦路大汉一声反问,字字威严。
张恕看他背影高大,一袭灰袍,蟒带束腰,腰粗背炸,腰板笔直,似乎蕴藏无穷力量,定是个难以对付的人物。
“射箭的是你的人?”,问话者四下洒望,并不见箭手,却不知藏身何处……
“要不呢?”,拦路者语带讥讽。
呵呵!真他娘气人!领头大汉再也难忍,唰地一声,刀头立起,踢着碎步,向拦路大汉冲来。
平地陡起旋风,虽是仰攻,威势凌厉!
大汉岿然不动,好似没看见一般。如此托大,连刀也不拔?哟,大汉腰间这把刀乌油油的,倒是很特别。
疾风猎猎,寒光闪处,斜斫脖项。
这一刀疾如奔雷,力道、速度、角度无不恰到好处,毫不拖泥带水,此人果是高手,只怕在刀术上浸淫足有十年以上。
大汉傻了吗?呆若木鸡。
张恕倒有些替他着急。
陡然间,大汉似乎向前移了一步,竟然和敌手撞在一起,迅雷不及掩耳!又似乎手肘动了一下,竟然抓住了敌手手腕,那柄钢刀猛然一滞,停在大汉脑后,就是一寸也动弹不得。
刀手大怒,脸憋得通红,叵耐手腕象卡在铁箍之中,被死死扣住,进不得,脱不出。紧急之中左手一个砲锤,直冲大汉下颚。
大汉右手随意一拨,又抓住了他手腕。刀手怒极,提膝直撞大汉裆下。
兔崽子下作!
大汉喝骂一声,抬腿一拨,撞开刀手膝盖,大长腿像装了转轴一般,顺势一转,竟一脚踹在刀手小腹上。
这一脚踹得着实,刀手有心闪退,奈何两个手腕受制,动不得分毫。只听一声闷哼,疼得他咬牙切齿,嘴角竟有鲜血流出,不知是咬破了嘴唇,还是受了内伤。
“去你娘的!”,大汉一声断喝,双手一抖,刀手偌大身躯,竟被震了出去,将身后两人撞下山崖,只闻两声惨叫,看来是不活的了。这送命倒也不是全无价值,他们的头领身子被阻,顺势落地,稳稳站住。
大汉点点头,就凭能站住,你他娘的也算有点儿功夫。
刀手有心群殴,恨不得一人一刀剐了这厮,奈何这地势……唉,一道狭长的山梁,顶多容得两人并立。
这要命的瘟神拦路!手段又深不可测。
刀手无奈服软:这位爷,远无仇近无恨,您老为何要害我等性命!
“你他奶奶的明知故问!”,大汉杀气腾腾,十分粗鲁。
“我等实在不知,如何得罪了阁下?”,刀手一脸无辜。
大汉大吼一声:“薛飞熊!”
刀手虎躯一震,这厮如何晓得我姓名!
“你爷爷堂堂金刀世家,义薄云天,名震关中。你这龟孙却投靠金伯喜那个老贼,尽做些伤天害理,卑鄙龌龊之事!”,大汉骂起来毫不留情。
啊?金伯喜?金丞相!
张恕心中一动,金丞相高居庙堂,陪王伴驾,派人到这深山中有何勾当?不会和马大将军托付之事相关吧……
刀手一凛:“你是谁!?”
“哼哼,冥王爷,送你上路的!”
多说无益,刀手血性涌动,怒喝一声:拼了!十余壮汉手持利刃,限于地形,只能鱼贯冲锋。
大汉左一扯,又一拉,轻描淡写之间,将敌手一个接一下扔下山崖,只剩下薛飞熊瘫在一旁,大喘粗气,他的一条小腿早被踢折。
“拿来!”
“什么?”,薛飞熊不解。
“地图!”
薛飞熊迟疑片刻,从怀中掏出一卷物事,抛给大汉。大汉哈哈大笑:“你这厮鸡鸣狗盗,竟敢偷爷的地图!”
“呜,我捡的……”
大汉大笑:“在继业老店‘捡’的吧!”
继业老店?
张恕心中一动,那可是李继业的产业,莫非这大汉和山中有些关联?
“爷爷告诉你,这地图……是假的,哈哈哈……”,大汉笑得十分得意。
“你……”,薛飞熊气急。
“你这蠢货!哈哈哈……”,大汉仰天大笑,笑声中满是嘲弄和揶揄。
张恕暗忖,想必是大汉设了诡计,这些壮汉被引到绝地全歼。啊,不,还留了薛飞熊一个,至少到目前为止。
啊!张恕吃了一惊,薛飞熊突然暴起,挺刀直刺,急如闪电——这时机选得极佳,大汉只顾大笑,门户大开,眼见得就落个开膛破肚的下场!就凭这一雷霆一击,薛飞熊眼力和功夫可算上乘,何况他还断了一条腿。
兔崽子找死!
大汉飞起一脚,脚法十分质朴,速度却匪夷所思,一脚将薛飞熊扫下山崖,得,无一活命,终究是全歼。
“小子!出来吧!”,大汉暴喝一声,似乎余怒未消。
还有人?
张恕一惊,说谁呢?
偷眼观瞧,四下无人。
“说你呢!”,大汉转过身来,直视张恕藏身之处。呀,这人早就发现了俺!这大开杀戒之事被人撞破,他不会想杀人灭口吧?
哼,想杀我张恕没那么容易!
张恕慢悠悠起身,并不慌乱,端详了大汉一眼,咦?……
心中且惊且喜,是他……
张恕自小记性极佳,此人他认识,即便相隔多年!罗家集打麦场上,一位乌刀大汉,威风凛凛,器宇轩昂……
眼前这大汉竟然是李安,在那多事之秋,他和李宏图、李菲、林尧四人正好路过。
张恕赶忙抱拳施礼:“安叔!是你?!”
大汉一愣,一脸疑惑:你小子?……他显然没认出张恕,也难怪,彼时自己尚是少年,此刻却已长成一条汉子,膀大身长。
张恕忽然想到,适才李安明明知道背后有生人潜伏,不知敌友,他却始终不曾回顾一眼,要么是艺高胆大,极其自负,要么……
莫非他能感知背后并无杀气……无论如何,此人的武艺已臻绝顶。
张恕笑着提起了罗家集、打麦场,那个和衙役作对的少年,正是区区在下。他还提了李宏图,还给李安看了腰间玉佩,上刻“大展”二字。
嗯,李宏图是有送玉的习惯,蒙他送玉的小子一般有两把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