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土地庙斑驳的木门无风自开，檐角铜铃轻响三声。
林栖负手立于月下，青色长袍上浮动着细密槐花纹路，望着那人笑道：“黑水浪急，土地神来得辛苦。”
此人手托金印，周身神道气息浓重，地气滚滚，几十里内又无别的村子，不难猜出此人是黑水村的土地。
乌伯刚要开口，忽见林栖袖中飘出一缕香火。
那烟气澄澈如琉璃，在半空凝成青槐虚影，片片叶脉间竟有经文流转。
“功德香火！”
乌伯官服震颤，金印在怀中嗡鸣，“难怪道友能硬撼河伯金身！”
林栖脸上神色平静，轻轻一拂袖，那缕功德香火便缓缓消散在空中。
“乌伯谬赞了，不过是得了村民们供奉，积攒了些许功德罢了。”林栖道。
乌伯定了定神，将怀中金印取出，双手捧起，微微躬身道。
“在下黑水村土地乌伯，今日冒昧来访，实有一事相求。还望青槐公能念在同为土地神的份上，施以援手。”
林栖目光落在那方金印上，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他抬手示意乌伯起身，说道：“乌公请起，有话不妨直说。若在我能力范围之内，定不会袖手旁观。”
乌伯直起身来，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将金印收回怀中，开口说道：“槐公您有所不知，那河伯野心勃勃，心胸狭隘，只因在下村子里的供奉有所减少，就不爽于我。”
“近些年来，更是跋扈万分。那黑水河来了条白蛟，道行高深，背景神秘，据说乃是龙宫主人之子。那河伯献媚，与其十分亲近，作孽甚多。我本不想多管闲事，可奈何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只因我在村中分了他些香火，便派遣夜叉将我追杀，若非我跑得快，如今怕是神格已失了！”
林栖闻言眉头一皱，这条白蛟想必就是那些水族口中所说的七太子吧！
灶王爷也曾说近些年黑水河妖气冲天，乱了人间烟火，于此不谋而合。
原来以为七太子是道号，却不想是身份。
如此看来，这条白蛟背景之大，简直难以想象。
龙宫乃是妖族中数一数二的势力，威名赫赫，底蕴无垠，麾下群妖云集，一呼百应，能搅弄天地风云，令三界色变。
记得那夜，自己的神台上的青铜碎片震动之后，两头夜叉就找上门来了，怕是没有这么巧的事，其中定有关联。
若是这青铜碎片之间，可相互感应……林栖不敢再想下去。
推算种种，知晓自己怕是也处在旋涡之中，挣脱不得了。
“乌公何不去钦天监禀报此事？”
乌伯轻叹一声，道，“香火之争向来如此，只要不影响到辖地安定，他们怕是不会管的。何况小老儿神力虚弱，能来此村已是费力，如何能上报上去？”
林栖听得无奈，难怪都说神道多束缚，若无香火根基，简直是画地为牢，只能慢慢等死。
又见乌伯愁容满面，叹道。
“那河伯野心甚大，怕是不止图谋黑水村的香火，黑水河蜿蜒百里，附近几个小村都在他的谋划之中，尤其是槐公你的辖地，更是处在河头，首当其冲，要小心啊。”
林栖微微点头，有些发愁。
对付一个河伯已是勉强，其身旁还有条蛟龙，这可如何是好？
似是看穿了林栖的心思，乌伯道出一个好消息。
“槐公莫慌，近来那河伯越发跋扈，四处强敛香火，已惹得附近几村神祇不满，奈何都敢怒不敢言。老儿得到一消息，那条白蛟已去九江郡赴宴。”
乌伯刻意顿了顿，压低声音，神色郑重。
“据说，此乃九江龙王亲设的‘万灵聚首宴’，各路妖神、真仙皆被邀其中，共商水族大事，九江郡离此地甚远，以那蛟龙腾云之速，怕是无半个月无法归来，那河伯正是孤掌难鸣之时，若是槐公有意，或可联合诸神，将其镇压，哪怕朝廷怪罪，我等联合上书，也可有个说法！”
林栖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这的确是个难得的时机。
可联合诸神谈何容易，各神祇心思不一，利益诉求也不尽相同，要将他们凝聚起来对抗河伯，中间的协调与沟通必定艰难重重。
毕竟枪打出头鸟的道理，大家不会不懂！
但眼下若不抓住这个机会，待七太子归来，局势只会更加棘手。
“乌公，联合诸神之事，困难不少。大家平日里各自为政，如今要一同对抗河伯，恐怕还需仔细谋划，不知您可有想法？”林栖问道。
乌伯摸了摸胡须，沉思片刻道。
“槐公所言极是。不过，那河伯作恶多端，附近神祇虽表面畏惧，心中实则怨恨。我们可先从与黑水村交好的神祇入手，再由他们去联络其他人。”
“老儿愿先出面，去说服几个平日里有往来的土地神，槐公上次在黑水河滩与那河伯一战，已彻底传开，威名远扬，若您出面牵头，想必不会太难。”
林栖深深看了乌伯一眼，心中暗自思忖，这小老儿打得一手好算盘，分明是想借自己的名头去笼络诸神。
毕竟河伯若得知有人牵头联合对抗他，必然会先拿领头者开刀，来个杀鸡儆猴。
可乌伯哪里知道，林栖手中握着青铜碎片，与那七太子因果纠缠极深。
一旦此事泄露，恐怕这些小神跑得比谁都快，躲他都来不及，哪里还敢与他扯上关系。
林栖心中冷笑，你想算计我，我又何尝不想借此时机达成自己的目的。
如今趁七太子不在，正是除去河伯的绝佳时机。
否则，待那条白蛟归来，以其背景和实力，自己必定十死无生。
这青铜碎片乃是林栖最大的秘密之一，与他的神台紧密勾连，根本无法分割，无论如何都绝不容有失。
权衡之下，林栖心中已有决断，于是当场应下了。
“好，乌公，此事我应下了，咱们便一同谋划，联合诸神，除去这河伯祸患。”林栖神色一正道。
见林栖这么痛快，乌伯也是有些吃惊。
其实，他的黑水村被河伯侵蚀得最为严重，这样下去，他怕是要香火尽失，堕为游魂了。
这才不得已来此游说，没想到这么轻松。
“槐公大义！”
乌伯满脸感激，眼眶微微泛红，对着林栖再次深深一揖。
林栖连忙扶起乌伯，二人来到石桌旁，阿陶在一旁倒茶，茶香袅袅，安抚人心。
“既是如此，事不宜迟！还请乌公多多走动，游说诸神了。”
“槐公放心，有您领头，老儿有八分把握能成！”
“好！只是还有一事，那‘万灵聚首宴’持续多久，七太子究竟何时归来，还需打探清楚，方能确保万无一失。”
乌伯一一记下，随后又让林栖取出官印，说道：“槐公，此事重大，咱们需得有个便捷的联络方式。你且拿出金印，我等互相打下神印，便可在这金印之中传递消息了。”
林栖一愣，着实没想到这土地神的官印竟还有如此奇妙用法。
听乌伯所言，这功能倒和前世记忆中的电话颇为相似，当真是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