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启的后脑勺撞在汉白玉廊柱上,剧痛让他在混沌中猛然睁眼。
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切进慈庆宫东暖阁,将金丝楠木书架的阴影投射在青砖地上,像一具具张牙舞爪的骸骨。
有点恐怖,这?
倒底是什么地方?
“阿哥!“稚嫩的声音带着哭腔,“那些坏人又闯进来了!“
四岁的小孩攥着他的衣角瑟瑟发抖,小脸上还沾着乳母喂药时蹭的蜂蜜。
李天启这才惊觉自己正蜷缩在暖阁暗格里,怀中还护着同样瑟瑟发抖的小妹妹。
兄妹三人逃难记?
记忆如潮水般倒灌。
昨夜他在故宫文物修复室临时加班,修复那把疑似天启帝用过的御制曲柄刀。
他不是故宫工作人员,只是外面合作派出的修复师,30岁,生活经历和阅历也算很丰富了。
明明记得完成最后一道工序时,窗外惊雷炸响,然后昏昏沉沉躺下,怎么一觉醒来就
不对,这具身体分明是个十岁孩童!
“有刺客!保护长孙殿下!“
宫外传来金吾卫的呼喝,夹杂着木器断裂的脆响。
李天启透过暗格缝隙,看见十几个手持木棍的壮汉正与侍卫缠斗。
为首之人额角青筋暴起,手中枣木棍舞得虎虎生风。
这?
这个是东宫,为什么有人闯入?
“哥哥,我怕......“
小女孩5岁,应该是已经夭折的亲妹妹朱微娟,可她?还活着吗?
朱微娟的抽泣声让李天启回过神来。他迅速扫视四周,目光落在案头镇纸压着的《资治通鉴》上。
现代工程师的思维开始高速运转:慈庆宫的建筑图纸在脑海中展开,东暖阁暗格连通着东侧耳房的夹墙......
“信(王)不是,阿检,把烛台给我。“他压低声音。
“可是......“
“快!“
4岁朱由检颤抖着递过鎏金烛台,李天启将烛油均匀涂抹在暗格活页的榫卯接口处。
这是他在文物修复室学来的应急技巧,利用蜡油降低摩擦系数。当外面传来侍卫被击倒的闷响时,暗格门无声滑开。
有外人闯东宫太子府,刺杀朱常洛,就是他爹?
那么?
1615年?
击梃案?
这个是阴谋诡计,太子之争啊!!!
“跟紧我。“他一手牵起弟弟,一手抱起妹妹,猫着腰钻进夹墙。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透过砖缝能看见月光下晃动的刀光。
迈步摸索向前。
“哎呦!!!”
突然,朱由检被凸起的砖石绊倒,李天启般侧身护住幼妹,手肘重重磕在墙上,疼得倒吸凉气。
“殿下!“
熟悉的呼喊声从前方传来,他已经记得了,
是他的伴读徐应元。
这个在史料中记载忠心耿耿的宦官,此刻正举着灯笼在夹墙尽头焦急张望。
“徐伴读,带我们去文渊阁!“
李天启脱口而出。话一出口便暗叫不妙,十岁长孙殿下怎会知道夹墙通往文渊阁?
徐应元却没有丝毫迟疑,转身带路时袍角扫过砖缝里的蟋蟀洞。
或者说他只想如何带着他们藏起来。
太子的儿子知道秘道不夸张,也许太子告诉他们的。
李天启突然意识到,历史已经悄然改变——原本应该在击梃案中受伤的朱常洛,此刻正在文华殿与东林党人密谈。
而他这个本应懵懵懂懂的皇长孙,却因穿越者的记忆,成为改写历史的关键变量。
当他们终于抵达文渊阁地下密室时,晨雾已经漫过紫禁城的琉璃瓦。
李天启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天际线,忽然想起现代故宫开放时间是八点半。
那个世界的自己,此刻或许正被同事发现趴在工作台前沉睡,而这个世界的他,已经卷入了改变明朝命运的惊涛骇浪。
我?
何去何从?
“阿哥,,您的手......“
朱由检指着他渗血的手肘。
李天启低头看去,血珠正顺着指缝滴落,在青砖上晕开一朵诡异的花。
徐应元赶紧掏出来手掏出手绢,替他包扎好。
他忽然想起万历皇帝将在1620年五月驾崩,想起父亲朱常洛继位仅仅一个月就会暴毙,想起自己将在五年后成为史上最年轻的木匠皇帝......
可是,历史会不会变了呢?
“殿下,找御医吧?”
“不用了,拿笔墨来。“
他突然开口。
“殿下要写什么?“徐应元从柜子上拿来,递上徽墨湖笔。
李天启蘸墨的手悬在黄麻纸上微微颤抖。
简体字的笔画在脑海中浮现,他突然意识到,这将是历史上第一次出现“简体字“。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写到一半突然停笔,自嘲地笑了笑。
呵呵呵!!
现在的他不过是个十岁孩童,哪有资格写诏书咧?
但那些关于未来的设想,关于代数几何的公式,关于马铃薯种植的要点,却像潮水般在脑海中翻涌。
“阿检,“
他转向弟弟,“从明天起,我教你写一种新的文字,好不好?“
朱由检眨了眨大眼睛:“比八股文好玩吗?“
八股文,看来小孩子天生就不喜欢,不喜欢就对了,省得将来被东林文人忽悠瘸了。
小弟崇桢足够勤快,也能吃苦,爱民,但没出过远门,没见过江南官僚,土绅的恶,贪,阴。
管的越多越错?说他薄凉?
小时候母亲刘氏就被明光宗杖毙了,他的心里面能不痛苦吗?
让他阳光一点也好!
“比八股文有趣一百倍。“
李天启摸了摸他的头,目光投向窗外初升的朝阳,“等你学会了,我们就可以......“
话未说完,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徐应元出去一看,转了回来,脸色大变:“是李选侍娘娘的人!“
李天启抱起朱微娟,带着弟弟躲进书库深处。
透过书架缝隙,他看见一群身着翟纹宫装的女子闯入,为首之人正是抚养他长大的李选侍。
这人控制欲很强!
他母亲的生死仇人!
“启儿呢?“李选侍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回娘娘,太子殿下带着二皇子和公主去文渊阁晨读了。“
徐应元垂首答道,他的身子微微颤抖。
李选侍环视密室,目光落在李天启刚刚写废的黄麻纸上。
当她看到那行歪歪扭扭的“简体字“时,瞳孔骤然收缩:“这是谁写的?“
“是......是奴俾教殿下习字时写的。“
徐应元冷汗涔涔。
李选侍突然抓起纸张凑近烛火,火焰瞬间吞噬了墨迹。
“不成体统,全是别字,哼!心里全是玩木工去了吧?”
她转身离去时,裙裾扫落了案头的《农政全书》。
李天启看着扉页上徐光启的题字,心中警铃大作——历史的蝴蝶效应,已经开始扇动翅膀。
密室内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李天启知道,李选侍的疑心一旦点燃,后果不堪设想。他必须尽快想出应对之策,保护自己和弟弟妹妹的安全。
“徐伴读,”他低声说道,“你马上出去打探消息,看看宫外的局势如何。我们在这里暂时不要露面。”
徐应元点头应是,迅速离开了密室。
李天启则带着朱由检和朱微娟躲进了一间隐蔽的小房间,这里堆满了尘封的古籍和文物,是平日里无人问津的地方。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李天启的心中充满了不安和焦虑,他不知道外面的局势如何,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只能紧紧抱着弟弟妹妹,尽力给他们安全感。
不知过了多久,徐应元终于回来了。
他脸色苍白,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惊恐:“殿下,不好了!张差等人已经攻破了宫门,正在四处搜查!”
李天启的心猛地一沉,他知道,自己必须做出决断了。
他深吸一口气,对徐应元说道:“你马上带着阿检和微娟从密道离开,去文华殿找父王,告诉他这里的一切。我留下来掩护你们。”
“殿下,这太危险了!”徐应元急道。
“没有时间了,快走!”李天启的眼神坚定而果决。
徐应元无奈,只能带着朱由检和朱微娟从密道离开。
李天启则留在密室内,迅速整理出一套太监的服饰换上,准备应对即将到来的危机。
不久后,张差等人果然闯入了文渊阁。
他们四处搜查,声势汹汹。
李天启躲在一排书架后,心跳如鼓,但他尽力保持冷静。
“你们在这里搜什么?”一个威严的声音突然响起,原来是万历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魏忠贤赶到了。
“魏公公,有人看见太子殿下带着二皇子和公主躲进了这里!”张差嚣张地说道。
魏忠贤冷冷地扫视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李天启藏身的书架前。
李天启屏住呼吸,心跳几乎要跳出胸膛。
“哼!太子殿下正在文华殿与皇上议事,岂会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