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下午,铁门街道,‘勇敢者’酒吧的某间纸牌室内。
杰诺斯坐在一张椅子上,简单为艾辛格和卡斯帕斯做了一下介绍。
“这位是‘智慧之眼’老先生,他有意召开一个非凡者聚会,我觉得你这里的场所比较合适,所以就把你推荐给了他。”
“这位是卡斯帕斯,‘勇敢者’酒吧的管理者,你有什么需求可以直接和他谈。”
‘智慧之眼’艾辛格戴着仅能遮住上半张脸的铁黑面具,刻意用苍老的声音说道:
“我听说这里存在序列6,甚至是序列5的非凡者?”
作为一位‘侦探’,他已经根据细节看出了面前这位酒糟鼻的瘸腿老人只是一个普通人。
卡斯帕斯面色凝重,虽然他想到了杰诺斯介绍的人不会简单,但没想到对方说话居然这么直白,语气里展露出的那种沉着冷静的意味,显然是将自己与马里奇那样可怕的非凡者放在了同等层次上。
他不自觉咽下一口唾沫,正要开口,却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强烈危机感攫住了心脏。
“这里。”
马里奇绷着惨白的脸推门而入,身后跟着十几具活尸,而他充满恶意的声音仿佛是从地狱里吹来的冷风一样,令人不由得打起了寒颤。
艾辛格面色不变,处于‘机械心智’状态的他隔绝了恐惧、惊悚等负面情绪,用一种冷静到不似人类的目光打量着马里奇。
“‘异种’?”
他在教会教授的非凡知识中有了解过这条掌握在隐秘组织‘玫瑰学派’手中的途径。
‘异种’途径的非凡者心里始终潜藏着本能的、扭曲的、被压抑的欲望,一旦爆发,就会变成怪物,肆意地满足自身的欲望。
艾辛格记得其中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异种’途径的序列7,也就是‘狼人’,他们会在满月时欲望膨胀,扭曲变身,失去大部分理智,极度渴求血腥与杀戮,制造了许多骇人听闻的惨案。
快速回忆完所有相关信息,艾辛格看着马里奇那双疯狂意味浓烈的眼睛,不自觉皱起了眉头,险些退出当前这种绝对理智状态。
一旁的杰诺斯似乎是看出了他隐藏的顾虑,笑着说道:
“他们是‘玫瑰学派’中的节制派,崇尚节制,信奉的格言是‘身是心的囚笼,世界是身的囚笼’……”
【他们?】
不等艾辛格思索杰诺斯所用字眼的深意,一道幽影浮现,莎伦穿着繁复精致的黑色哥特式宫廷长裙,微提裙摆,默不作声地向杰诺斯行了一礼。
【这,这就是那位序列5的强者,‘异种’途径的?】
艾辛格在心里习惯性地进行分析猜测,而杰诺斯则是收敛起笑容,严肃地说道:
“上次我交代的事情,你们完成得怎么样了?”
莎伦依旧保持沉默,马里奇悄悄看了她一眼后,缓缓汇报起了他们的情况。
“我们已经阅读了那本《噤声密续》,只是时间还太短,我们还没法很好地掌握其中所描述的‘冬’之准则的力量……”
在收到那本神秘学书籍后,马里奇就找了各种人去翻阅,包括但不限于普通人,非凡者,活尸等,而在反复实验了几次,确定了没有明显危害之后,他和莎伦才亲身上阵阅读了《噤声密续》,获得了‘冬’之准则的密传知识。
虽然密传中所描述的‘冬’之准则无比契合他们‘节制派’有关压抑欲望的理念和静默不语的行为,虽然他们从这本《噤声密续》中习得的‘冬’相力量足够神奇,但他们无论如何也不敢贸然尝试记载于书籍中的那项仪式,这不仅是因为他们无法把握仪式的本质,更是因为诵念的祷文里有一位未知存在的尊名……
杰诺斯眼神玩味,听出了马里奇恭顺言语下隐藏的抗拒之意。
【也是,他们毕竟是好不容易从‘玫瑰学派’逃出来的非凡者,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相信别人,即使在我这个‘高序列强者’的面前也还有自己的小心思……】
思绪翻涌间,杰诺斯决定推他们一把,于是刻意用一种戏谑的语气说道:
“那不如我现在来教教你们。”
他用的是陈述句,这让马里奇的眼睛一凝,脑海中的念头急转,作为一位低位者的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杰诺斯这位‘高位者’的要求。
【不,这不是要求,而是通知……】
就在他纠结之时,一道飘渺虚幻的女声响了起来。
“感谢您的理解。”
杰诺斯微微一笑。
“那就等这位‘智慧之眼’老先生的事情谈完了之后,我教授你们举行‘冬’之仪式。”
马里奇嘴巴张了张,刚想说些什么婉拒杰诺斯,但一想到教派里那些违抗高位者意愿的低位者凄惨的下场,身体微颤,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巴。
接下来,艾辛格成为了交谈的主体,他和卡斯帕斯、马里奇两人很快就商定好了未来将会定期举办的非凡者聚会在‘勇敢者’酒吧召开的大致事宜,并谈妥了各自的利益和应尽的义务。
意识到杰诺斯的位格和实力都远比他预想的要高,艾辛格在一切都安排妥当后识趣地选择了告辞,独自一人走出这间纸牌室,离开了酒吧。
虽然作为一位‘阅读者’的他对知识的渴求强烈,很好奇那名为‘冬’的,‘灯’之外的准则知识和神秘学仪式,但艾辛格长久以来积累的经验告诉他远离观望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那位莫兰先生居然是高序列强者?!】
直到艾辛格回到自己位于希尔斯顿区的侦探事务所中,这个惊人推论在他心中掀起的波澜依旧没有得到平息,思忖了许久后,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真是足够幸运啊……】
……
卡斯帕斯领着三人来到了一间隔音更好的桌球室后,同样很有自知之明地选择了离开,自觉带上了屋门。
杰诺斯随意地打量着屋子里的摆设,注意到墨绿色台面上那一颗颗有序摆放的彩球,有点手痒。
【以后可以找人来打打斯诺克,或者直接让修狄斯特来和我打,额,不过自己和自己打桌球这种事会不会有点精分了……】
【这方面还真得感谢罗塞尔,没有这位前辈的‘文抄公’行为,‘穿越者’后辈们该怎么在这个娱乐方式匮乏的时代活下去呢啊……】
思绪发散又迅速收回,杰诺斯看向明显有些紧张的马里奇和依旧保持平静的莎伦。
“你们知道何为‘冬’吗?”
马里奇一愣,旋即斟酌着开口道:
“阁下,依照《噤声密续》所言,‘冬’是静默与终结的准则。”
看着杰诺斯略带鼓励的眼神,马里奇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
“在我的理解里,‘冬’非常契合我们‘节制派’内部所奉行的准则,这也是‘玫瑰学派’早期统一的戒律,以清苦低欲的生活来压制欲望和对抗疯狂,因此沉默就成为了我们‘节制’的外在表现。”
这是马里奇成为非凡者以后第一次一次性说出这么多话,以至于他运用的鲁恩语有些生硬,让杰诺斯听着有种别扭的感觉。
【不过马里奇好像本来就是外国人吧……】
杰诺斯无声地在心里嘟囔了一句后,转而看向莎伦,一幅‘老师点名学生回答问题’的架势。
莎伦感受到了杰诺斯考校的目光,面无表情地补充道:
“我们的‘节制’和‘冬’之准则是有一定区别,前者的缄默是为了压抑欲望,以达到控制自如的效果。”
“后者追求的是静默的本质,并沿着这条死寂的道路走向终结,而其中还掺杂了其他东西……”
她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摸索着那种莫名的感觉,就像是在黑暗中嗅着猎物受伤留下的血迹而捕猎的肉食者一样,她有了收获,将答案脱口而出,可语气却染上了一种追忆似的感慨。
“那是铭记。”
杰诺斯赞许地点头,虽然他没有立刻掏出‘天启之书’来查看,但就凭莎伦对‘冬’的阐述,‘冬’的点亮进度一定不小!
他心中欣喜,表面上却是一脸正色。
“不错,沉默只是‘冬’的表征,它包含了铭记、死寂、冰雪、终末,其内核在于‘不尽然逝去之物’。”
说到这里,杰诺斯刻意停了一下,给马里奇和莎伦留出了理解和消化的时间。
“因此,‘冬’与尸体存在某种深层次的,更高纬度的联系……”
“我们可以通过运用‘冬’相的力量,再辅以其他相应的准则,就能将尸体转变为类似于活尸的某种生物,它们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被视为是可供驱使的召唤物……”
“还有就是……”
杰诺斯本来只是想简单说明一下就指导马里奇和莎伦举行‘冬’之仪式,结果他一下子找到了之前给奥黛丽和格莱林特他们家教的感觉,越说越起劲,一时间居然有点停不下来了,甚至连密教里对‘冬’之长生者能力的模糊描述都快冒出来了。
最终还是修狄斯特故意发出的哈欠声将杰诺斯扯远了的思路拉了回来,他虽然内心有些尴尬,但表面上却还是一幅淡然模样。
“咳咳,你们目前能理解的‘冬’大概就是这些了,现在我来举行‘冬’之仪式,你们自己好好感受一下。”
说完,杰诺斯灵性摩擦生出火焰,点燃了两根早就摆放在桌面上的白色蜡烛。
随后他拿出一个铁质卷烟盒,从中捧起了一只鸽子的尸体,那是他中午特意使用‘刃’之力谋杀的。
感受着手心处传递的冰冷温度和僵硬触感,杰诺斯没有丝毫的迟疑,用带着些许伤感的声音诵念道:
“我拜请烛龙!戴冠执剑之神,瞑晦视明之神,吞死食败之神!”
“我愿奉上死而无生者之骨,祈求活物的铭记!”
“我愿献出生而未死者之音,祈求亡者的静默!”
就在他诵念祷文间,他的手指收缩,用力挤压起了手中的鸟类尸体。
血肉横飞的场景并没有出现,通体惨白如雪的鸽子在力的作用下居然如同冰霜一样开始破碎。
先是羽毛,再是眼珠,接着是块块血肉……
它们化作了雪绒和冰花,零散地掉落在地上,静静地化成了一滩水。
最后留在杰诺斯手心里的,是纯白的骸骨,这由形状各异的白骨拼接在了一起,展示了生命走向终结的死亡姿态。
此刻的他就犹如主持葬礼的司仪,庄严而肃穆。
下一瞬间,房间内的温度骤然下降,本就安静的空间内再也看见一点声音走过的痕迹,而屋外若有若无的嘈杂声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严冬’彻底隔绝消灭。
杰诺斯满意地看着自己精心设计的‘冬’之仪式成功举行,心中无比愉悦。
这个‘冬’之仪式能够隔绝内外,在一定范围内起到‘噤声’的法术沉默效果,同时还能附带低温的控场作用,可谓是十分完美。
【天才!我果然是天才!】
杰诺斯果断无视了心中某位真神发出的嗤笑声,给自己点赞。
然而当他用略带得意的目光看向马里奇和莎伦,却只看到了两张和之前没有任何区别的面孔。
封印‘节制派’成员的说话能力,给掌握冰霜类非凡能力的‘活尸’降温……
这‘冬’之仪式真的对他们有效果吗?
杰诺斯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咔——嚓,咔嚓!”
一段时间后,‘寒冬’消逝,杰诺斯手中的鸟骨迅速碎裂,全部掉落在地上,沾染了冰水后就诡异地溶解,消失不见。
一只白鸽就这样失去了存在过的所有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