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听完蒋瓛的汇报,没有多震惊,此人原来对太白经天天象之说表态的时候,言语就有些暧昧。
暧昧就是偏袒,只能说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凶手。
“原来是你,户部尚书赵勉!”
朱允熥看了看天色,现在是上朝的时间,带着锦衣卫和黄冰大张旗鼓的围了赵家府邸:“抓,赵家阖府上下,全部下昭狱候审。”
“还有在礼部的马明,也带过来。”
一声令下,赵府鸡飞狗跳,锦衣卫眼里只有反抗的人和乖乖等着被抓的人,他们直冲护院奔去,绣春刀在日头下闪烁着寒光。
不到一刻钟,赵府上下百十余口全部被锦衣卫带走,两个护院反抗被当场格杀,锦衣卫搜检赵家,没想到竟搜出白银近二十万两。
这些财货被锦衣卫搬出来,摆在院子里。
朱允熥坐在赵府院子中间,等着赵勉回来,心里对赵勉的动机有了些许猜测。
赵勉带着两个等候他下朝的家仆一回到家,看见大门紧闭,推开门就看见朱允熥坐在院子中间,周围站着锦衣卫,地上摆着一个个打开的箱子,里面是金银。
赵勉身形怔了怔,然后淡然一笑,摘下官帽递给身边的仆人,直直的看着朱允熥,没有要跪下的意思:“吴王殿下回京,第一时间光临寒舍,实在是让赵某人惶恐。”
“这不是担心赵尚书没收到消息,来给赵尚书送一封信嘛。”
朱允熥拍拍手,回赵府送信的男子被锦衣卫押出来,另一个锦衣卫把密信递给赵勉,正是“大水无痕”四个字。
“殿下果然知道了。”赵勉面有颓然之色,拿着密信有些出神。
这时候马明也被带了过来,和赵勉一起被锦衣卫击膝而跪。
“能告诉孤为什么吗?为什么不择手段的要扳倒孤?”
赵勉抬头看着朱允熥,没有歇斯底里,没有阴谋败露的恼羞成怒,只有一种愿赌服输的淡然。
“殿下不都看到了吗,臣是洪武十八年的甲科进士,然后臣就入了翰林院,也就是从臣开始,进士入翰林院成为成例。”说着赵勉眼里有骄傲的神色。
朱允熥静静的看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后来臣一路升迁,仅五年之后,洪武二十三年就做到了刑部尚书,一时间风头无两,臣在刑部,见了太多官员贪腐,查抄他们的时候,那一箱箱白银,臣看着晃眼。”
“臣十年的俸禄也抵不上那些贪官一句话的收入。就在这时候,陛下让臣和上一任户部尚书杨靖对调,任职户部尚书。”
“那时候臣就喜欢看着户部账册上全国的财富,还有查看国库,臣恨不得住在国库的金银中间。就在这时,臣老家有一个县丞,托熟人找上门,许臣一万两,买一个县令。”
赵勉说到这里,眼睛发亮:“殿下你知道吗,白花花的银子摆在你面前,不是国库的,而是你点点头就能成为自己的钱,代价不过是动动嘴打个招呼。”
“臣没忍住,就告诉了一下自己的学生马明,把那个县丞放到河南任了县令,自此一发不可收拾,凡有官员求官,明码标价,知府三万两,县令一万两,县丞五千两。”
赵勉说到这,朱允熥神色古怪的看着马明:“一开始这个拿着银子找你的县丞不会就是李通吧?”
马明看了一眼恩师,知道已经无力回天:“是。”
听到马明说是这朱允熥笑了一声:“还真是凑巧,要不是这个李通,我还真不一定能发现你和马明串通,毁堤淹田的事。”
说着朱允熥告诉他们就是因为发现李通贪污,留在陈州,机缘巧合救了马明的家仆马忠,这才知道了沙颍河溃堤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赵勉听见朱允熥的话,跪坐在地上:“还真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成也李通败也李通。”
朱允熥接着问:“那这跟你出手陷害孤有什么关系?”
“臣也不想行此险招,可臣的另一个得意门生山西巡查御史被殿下杀了,殿下连他那种怠政的人都容忍不了,将来自然不可能容忍臣这种贪官污吏。”
“正好这时候马明行文吏部,沙颍河汛期将至,申请固堤所需物料,加上钦天监的天象和太子殿下新故,臣这才计上心来,针对殿下,指使马明毁堤淹田。”
赵勉还有一件事没有说,就是在他的门生山西巡查御史死后,有人给他递了一个条子“怠政者死,何况贪官乎?”
朱允熥听完了前因后果,站起身:“那孤问你,你给马明密信让他毁堤淹田的时候,对沙颍河两岸的百姓,心里就没有一丝丝不忍吗?”
赵勉抬头看着朱允熥,眼神里不是忏悔,而是不解,沙颍河百姓的死活与他何干,自己这些士大夫官僚闲着没事才同情百姓,赵勉只觉得朱允熥幼稚。
朱允熥又看向马明,马明同样一脸无所谓,在马明看来,民为贵这种话说说就行了,谁信谁傻子。
朱允熥看向黄冰,这是朱允熥第一次切肤之痛的感受到,自己和黄冰跟眼前这些人的不同,不是简单的贪腐问题,而是赤裸裸的你死我活的斗争对立的对象。
他们不后悔残害生民,只后悔贪污被抓。
挥手让锦衣卫把赵勉和马明带下去,看向黄冰,朱允熥一字一句坚定的说。
“先生,我要当着天下人的面,让百姓杀了李通!”
......
这里的一切,朱允熥无心处置,一心在想怎么应对百姓杀官之后的事情,朱允熥把赵勉等人移交给朱元璋。朱元璋亲自下旨处置此事。
“犯官赵勉,马明假借天象,陷害皇嗣,罪在不赦,夷其三族,在京大小官员,遵旨观刑,无故不得缺席,钦此!”
朱允熥带着黄冰来菜市口观刑,看着周围官员心有戚戚的脸。
黄冰笑着对朱允熥说:“殿下可想好了,现在殿下已经洗脱了不祥之人的名声,要是不节外生枝,让百姓诛杀李通得罪这些大小官员,殿下的太孙之位稳如泰山。”
朱允熥回头看着黄冰。
“先生何必再试探我,允熥要的是什么先生明白,在允熥看来这下面观刑的人,跟上面受刑的人,没什么区别。”
“做他们的太孙,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