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勇站在柳诚身边,望着那倭寇头目隔着这么远仰面倒下,不禁张大了嘴巴。
“大人,你这箭法也太厉害了。”
柳诚笑了笑没说话,他抹了把自己脸上的血,心中有些犯恶心,这些全是倭狗的血。
山风裹挟着浓厚的血腥味,吹得人直犯恶心,赵大勇看着路中间被炸碎的两辆囚车,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大人,这他娘的...咋办?”
没等赵大勇的话说完,柳诚已经走上前去,掀开了第一辆囚车上的被炸的破破烂烂的黑布,下面却是空空如也,只有木栅栏的碎片,哪里有山本一郎的踪迹。
赵大勇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人呢?”
柳诚没吭声,转身走向第二辆囚车,他的靴子踩在血泊里,发出粘稠的声响。
另一块破烂的黑布被掀开,赵大勇倒吸一口凉气,里头只有个四分五裂的稻草人,身上还套着李三的破衣裳。
“这...这...”
赵大勇有些结结巴巴。
“那咱们护了一路的是个啥?”
柳诚弯腰从那稻草人怀里摸出个油纸包,拆开里面是一块硬邦邦的饼,他撕开一块塞进嘴里,满是火药的味道。
柳诚嘴角一扯,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饵。”
“大人,您这招绝了!”
赵大勇朝柳诚竖起大拇指。
“这群王八蛋还真上当了。”
“走吧。”
柳诚解释了一番当时他在王二牛耳边的做出的布置。
“王二牛早带着山本一郎和李三走水路去了杭州府,这招叫瞒天过海,金蝉脱壳。”
“大人,您说张县丞要是知道咱们使这招,会不会气吐血?”
柳诚回头望了眼一地的倭寇尸体,他眯起眼睛:
“吐不吐血我不知道,不过今晚是他为数不多的舒服觉了,再过几天我们就能在杭州府城见到他了。”
柳诚如此笃定,因为他算了算时间,差不多现在胡总督应该已经得知了此事。
等到胡总督把这个案子移交给按察司彻查,按察司一定会第一时间派人来东阳县将张县丞给抓到杭州府城。
“走吧!在杭州府城还有场好戏等着咱们。”
柳诚吆喝了一声,现在他们不用再假装拉着囚车,直接改走水路前往杭州府城。
前两日戚继光也给柳诚传来了消息,说他在杭州府城等着柳诚。
柳诚上辈子倒是去过一次杭州,但当时只是在西湖边上草草走了一圈,唯一记住的只有人多。
柳诚在心里默默盘算,这次要再去看看西湖,看看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此刻的东阳县城,城西张县丞家中。
张县丞正在自己的书房里来回踱步,桌上的茶早就凉透了,他急得满头大汗,却没想着喝上一口。
今天就是柳诚押解山本一郎和李三去杭州府城的日子。他到现在也不清楚李三是否知道通倭的事,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那个山本一郎和李三就关在一起,万一李三当时送粮食的时候看到过山本一郎的脸,自己岂不是就暴露了。
所以只要李三一天不死,他就一天不得心安。
夫人让自己弄清楚柳诚什么时间押解,虽然柳诚的人口风都很严,但还是被他从一个县衙里的老卒嘴里给套到了消息。
等他把好不容易套出来的时间告诉了夫人,夫人就告诉他,一切她都会解决的,但他冥冥之中还是莫名地感觉到心慌。
张县丞就在心里一直琢磨着这些,一直在书房内来回踱步,这时门被敲响了。
“老爷,夫人有事请你去一趟。”
张县丞听到这话,知道事情已经有了结果,赶紧开始沐浴更衣。
他急匆匆地赶到夫人的房间外,轻轻推开房门,看见夫人还是像往常一样盘膝坐着,嘴里照常念着经文。
“夫人,我来了,可是有消息了?”
“事情已经了结,牵扯不到你身上。”
张县丞听闻夫人此言,原本一直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又回到了肚子里。
他见夫人没有多言,又念起了经文,于是掩上房门,默默退了出去。
这几天他一直是过的忧心忡忡,现在忧虑一去,他的心又开始活泛起来了。
他已经在心里开始默默盘算着娶第六房小妾,将之前休掉那位的空缺给补上。
......
短短几天内,张县丞就选取好了自己心怡的小妾人选,正在前院敲敲打打一番,就要将其给接到家里来。
就在这时,下人突然传来了消息,说夫人要请他过去一趟。
张县丞心里一惊,夫人平日里可从来不会管他这些事,今日这是怎么了,他有些不好的预感。
尽管如此,他还是像往常一般沐浴更衣,才轻轻推开夫人的房门。
让他有些意外的事,今日的夫人竟没有盘膝坐着念经,反而是站在桌子前,手中还拿着一张纸。
见他进来了,夫人主动开了口:
“这是一份和离书,签上你的名字。”
张县丞眼里满是震惊,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什么?和离?”
“签了,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母亲。”
张县丞好像明白了些什么,颤颤巍巍地抄起笔,在和离书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最后再看了一眼夫人,不,现在已经不是他的夫人了,应该叫沈灵芸。
张县丞大步走出房间,直接一把将门给甩上了,这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敢这么做。
沈灵芸听到这摔门声,连眼皮都未曾眨一下。
就在这时,前院本来喜庆的敲打声变成惊恐的尖叫声。
一大群按察司缇骑直接破门而入,他们腰间挂着的铁链哗啦作响。
“张大人,杭州府的西湖水可等着给您洗尘呢。”
领头的总旗站在张县丞面前咧开了嘴,露出了满口黄牙。
......
杭州的建城史可追溯到秦代,初为钱唐。隋朝大运河贯通以后,此地因水陆交汇渐渐成了商埠。
南宋绍兴八年时曾定都于此,扩建宫城、疏浚西湖,这番格局一直沿用到现在,十座城门控扼着水陆要冲。
破开运河清晨的薄雾,杭州城的轮廓渐渐清晰。武林门码头上,漕船挤的密密麻麻一片,船头上还凝结着昨夜的露水。
柳诚抱刀立在船头,听着两岸热闹的声音,绸缎庄伙计的吆喝声混在卖花娘子的吴侬软语里,茶馆里茶博士端茶的叮当声夹杂在漕工的号子声中。
艄公竹篙一点,乌篷船轻巧地钻过一座石桥,惊起桥洞下几只白鹭。
这时,赵大勇突然指着岸边大叫:
“大人,快看!”
十几名军士骑着马沿河疾行,当中领头之人听到赵大勇的声音,驻马回望,兜鍪下两道目光利如鹰隼,阳光照在他的铁甲上,晃得人睁不开眼。
“是戚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