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浓墨般的黑暗中徘徊得太久,他的心灵几近迷失,开始质疑自己是否还配得上重返人间,享受那份温暖的阳光沐浴。如沈霆这样的仁者,与他相匹配,仿佛是对那份纯真的一种奢侈浪费。
车厢内的气氛沉寂而凝重,周泽注意到他们二人上车后便一直默默无言。几番打量,只见顾妄言深陷沉思。他轻敲手指,幽默地发问:“小顾,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被你的霆哥批评了一通?”
顾妄言从沉思中惊醒,脸上绽放出一个灿烂如花的笑容,“哪有的事,周哥。你误会了,霆哥并不是那么严厉的人。”
“你这是没见识过他对别人的态度!”周泽笑得眼角泛起鱼尾纹,“我可是深知,他对我的这位多年经纪人都不曾有过丝毫客气,一句话就能让我远远地滚开。”
顾妄言轻笑,仿佛在讲述一个无关痛痒的小故事,“是的,霆哥甚至让我滚过。但那是因为我触怒了他。如果我本分守己,不犯下过错,霆哥又怎会无端责骂我?一切都是我的错,霆哥永远是对的。”
沈向霆瞥了他一眼,眼神中流露出几许淡然。
周泽却连连摇头,“啧啧,小顾,你这是太过分了!拍马屁拍到这种地步,也太过分了!”
“这不是拍马屁。”顾妄言淡然回应。
沈向霆并未放过他的沉默,问道:“你又在思考什么?”
“我在缅怀一位朋友。”
“你还有朋友?”沈向霆语出惊人。
“哎呀,沈老师,您这是小看了谁?小少爷我怎能没有几位知己?”顾妄言的反驳中带着一丝玩笑。
沈向霆没有作声,心中却想,那孩子总是独来独往,哪里会有那么多朋友。
“有一位女子的……”顾妄言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她因过于纯真,被男友的欺骗伤得体无完肤,失去了太多,最终走上了不归路。”
沈向霆问:“她有多纯真?比你还纯真吗?”
周泽无奈地摇头,这沈老师,嘴巴总是不留情。
顾妄言轻笑,“嗯,我们俩半斤八两。”
周泽再次哑然失笑,两人这是什么奇怪的比喻。
“她走了吗?”沈向霆平静地问。
“是的,走了。在她的葬礼上,我遇到了一个人,他的双眸充满血丝,仿佛失去了世间所有珍贵。我好奇地询问他是谁,他告诉我,他一直深深爱着她。”
“有多深的爱?”沈向霆继续追问。
顾妄言嘴角微翘,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他爱她到了无视法律,为她复仇而开车撞死了那个负心汉。”
周泽瞪大了眼睛,这样的深情,实在令人震撼。
周泽忍不住插嘴,“他如此深爱,为何从未向她表白?为何让这段情感就此错过?”
“或许他认为她不会接受他的爱吧。”
“为什么?”周泽不解,“为何他连尝试都没有就断定她不会喜欢他?这样的遗憾多么令人痛心……”
“我也不清楚。”
沈向霆冷冷地说:“愚蠢。两个都是。杀了他,她就能复活了吗?生前不懂得珍惜,现在又来装什么深情。”
“沈老师,您真是太煞风景了!”周泽不满地反驳。
“我同意,”顾妄言微笑着,“那女子愚蠢至极,被欺骗了八年,至死都未能识破那负心汉的真面目,甚至以自己的生命成全了他的‘完美’未婚妻。那个深爱她的男子也同样是愚蠢的,为了一个无法自救的女子,毁掉了自己的美好未来,这真是太不值得了……真是太不值得了……他真是个傻瓜啊……”
“我该如何倾诉我内心的情感?”周泽眉头紧锁,声音低沉而沉重,“那个女孩至死都不曾明白,曾有人对她怀揣着深沉的爱意,这或许才是生命中最令人扼腕的遗憾。如果那个充满爱意的男子能早日鼓起勇气表白,他们的命运或许将被彻底改写。”
沈向霆稍作沉思,似乎在整理心中纷乱的思绪。
原本,他对顾妄言是否拥有真正的朋友心存疑虑,但顾妄言所讲述的故事却透露出一种难以模仿的真实感。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恐怕难以有这样的情感流露。
如果他真的曾拥有那样一位朋友,那么他在节目上表达出的感慨也就不足为奇了。
“别让遗憾成为失去后的追悔,也别让未说出口的再见成为终身的遗憾。”这句话,仿佛正是为那个女孩和为她复仇的男子而写。
沈向霆沉思之际,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顾妄言的身上,心中默默叹息。
他又怎能不感同身受呢?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哪里有资格去评判他人的愚昧。
若早知这个年轻人如此容易被触动,只需一番温言软语就能将他俘获,陆放又何须费心费力。
他近水楼台,却未能得月,难道他比自己还要愚蠢吗?
顾妄言再次开口:“你们觉得,如果那个女孩能够重生,了解了那个负心汉的真实面目,想要重新开始,她还有资格去爱别人吗?”
“为何没有资格?”周泽疑惑地反问,“她的过往错误不在她,为何不能去爱别人?那个该死的渣男!就算他死上一万次,也无法洗清他的罪行!”
“但网上有人说我——朋友没有资格,说她不配得到那个人的爱。就算重生了,也别再去打扰他,让他自由。”
他在网上发了一个假设性的帖子,引发了一场激烈的讨论。
有人为他心疼,也有人责骂他愚蠢,甚至诅咒他下贱,认为没有这样美好的事情,上一世已经赔上了生命,这一世还想再去招惹。
沈向霆突然发出一声冷笑。
周泽通过后视镜瞥了他一眼:“沈老师,您为何突然发笑?这笑声听起来阴森森的,让人不寒而栗。”
沈向霆冷冷地回应:“多管闲事。他们两人的事情,何时轮得到旁人指手画脚?那个人固然愚蠢,但他既然愿意为她付出生命,如果有一个重生的机会,他只会更加渴望拯救她脱离苦难,弥补前世的遗憾。可惜,这世界上没有后悔药。”
因此,他不能对顾妄言置之不理。
最近几个梦让他心有余悸,他害怕一旦停下脚步,那些噩梦就会变成现实,届时后悔莫及。
陆放如果是他的良人,他放手也不可惜。
但种种迹象表明,陆放分明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渣男!
如果他不去关心那个年轻人,他迟早会……
重蹈那个女孩的覆辙。
他不愿在最后悔恨,为何当初要固执地守着那份骄傲,眼睁睁地看着他步入深渊。
浴室里割腕的情景历历在目,真实而恐怖。
沈向霆沉思着,目光斜向顾妄言,发现他手背上有一片水渍,那是……泪水?
他再次抬头望去——
那年轻人竟然在哭泣?
“你为何流泪?”
顾妄言急忙抹去眼泪,“没什么,只是想着,如果我是那个女孩,能够重生一次,我一定会死皮赖脸地黏着他,感恩图报!那种让他踢都踢不开的程度!”
沈向霆轻轻一笑。
这个小傻瓜!这种事情何必假设“如果”,根本就不该经历那场炼狱。
“你只需不像她那样愚蠢就好。”沈向霆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
即使被辜负,也别傻到伤害自己的生命。
那个渣男根本不值得!
周泽微笑着问:“你打算如何报答这份恩情呢?”
顾妄言眼中还残留着泪水的痕迹,却忽然凝视着前方的玻璃,那里映照出沈向霆的脸庞,他笑了笑说:“我将用我全部的生命去报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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