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急匆匆赶过去，只见和尚已倒在血泊中人事不省了。
“是谁杀了他？”
女剑士怒目扫视四周，想找寻歹徒的踪迹，但那些猎户早已走远，只看见周遭百姓麻木的脸庞，似乎早已习以为常。
年轻道士矮下身子摸了摸脉门，脸色稍稍黯然，说道：“心脉俱断，只一息尚存了。”
女剑士问道：“还有救么？”
年轻道士摇了摇头，“药石无医。”
和尚奄奄一息，脸色却极为平静，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们会来，所以吊着一口气不肯离去。
“大师傅，是谁杀了你，你告诉我，我一定替你报仇！”女剑士紧抿着嘴，低下头问道。
和尚瞳孔涣散，一身的绛紫色袍子已被鲜血濡湿，他面露无喜无悲的笑容，嘴唇嘟喏道：
“施主，贫僧功德圆满，要去西方极乐世界了。”说完，眼眸微微闭阖，气息全无了。
女剑士闻言晃了晃神，“他为什么不告诉我谁杀了他？他明明还有力气说的！”
瞎子少年道：“他就是不想告诉你。”
女剑士沉默了。
她忽然明白对方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是不想她继续将仇恨传递下去，很多话本里都讲过这样的故事，可是真正身临其境，她却久久不能平复。
说好的快意恩仇呢？说好的江湖呢？
她静静地望着死去的和尚，眼神木然说了一句，“就这么，死了？”
年轻道士安慰道：“哎～这也是他的命数，人固有一死，姑娘不必挂怀。”
女剑士眼神木然，“书上说，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
“这样的人我们都希望他能活下去，可是既然人已经死了，还是别议论生前死后事了，让他走得体面些吧，”说完，年轻道士接着补充说道，“他已经看透了生死，不在乎轻重了。”
不远处，几名衙役赶了过来，几人身形一动，看着捕快勘验了尸首，“得，又死了一个！”
“拉走吧。”
拐角处，女剑士柳眉倒竖，“肯定是那些猎户干的！”即使和尚不说，那些猎户也难辞其咎。
年轻道士神情严肃道：“祖姑娘三思，和尚之死，或许便是擅自干预他人命运的代价。”
见衙役将人拉走，女剑士问道：“他们会管么？”
年轻道士摇头，“管不了。”
女剑士嗤笑，“这就是做好人的代价？”
年轻道士看向她，“你明白就好。”
女剑士没有说话，目光望向和尚的尸首，眼神中带着煞气。
在这个过程中，瞎子少年都缄默不语。
在这个妖魔横行的世上每天都要死很多人，今日死的叫弘忍的和尚，只是其中一个而已吧。
他这样想着。
……
……
陈泥丸的老家就在紫湖镇，紫湖镇也确实有个素有名望的陈家。陈家坐落在小镇的中心，占地数亩，是个四进的院子，院内假山水榭，雕廊画柱，清幽恬淡。
走廊里，几名丫鬟窃窃私语。
“听说了么？现在住在府里的那名白云子道长就是曾经在集市里随手治好乡民眼疾的高人。”
“什么？他就是那个只收一枚铜钱给人治病的？”
“对，外面传的可玄乎了，都说他是三清山下来的老神仙，医术超绝，能活死人肉白骨呢。”
“真的假的，我怎么看那人有些贼眉鼠眼的。”
“可能高人就是这样？”
“瞎说，二老爷和少爷都是学道的，怎么都修得玉骨仙风的？”
“谁知道呢，老爷现在见他，老爷见多识广，肯定不会被骗的！”
几人嘟囔了一阵，日光逐渐西移。
此时陈家客堂内，陈家的家主陈望宗正在接待一名云游而来的方士。
这方士头戴一顶毡帽，身穿臃肿的玄色外袍，脸庞清瘦，嘴角一撇八字胡。
此时这名方士捻须说道：“陈居士，贫道闲云野鹤惯了，却是不能在此久住，居士若有难处，不妨直言，贫道力所能及之处，自然不吝出手。”
陈望宗是名年逾四旬的中年男子，听到这句话，手上端着的茶杯微微一顿，“道长谦虚了，陈某听闻道长入镇之时曾为人医治眼疾，不知真假？”
方士捻须笑道：“原来居士打得是这个主意，不错，贫道确实略通法术，治疗眼疾也确有其事。”
陈望宗心中一动，“只收了一文钱？”
方士笑道：“一文钱足矣。”
陈望宗凑前一步，追问道：“是何法术？”
“这世上穷人，都有穷病，“方士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会儿，“而我正好有道法术，名叫‘见钱眼开’，只要将一枚其随身携带的钱币施展法诀，然后让那人看向钱币方孔，便能引出眼虫，助其恢复光明。”
“还有这等法术？”陈望宗抿了一口茶水，语气不紧不慢道：“道长为何与我说这些?”
方士说道：“贫道自知法术低微，但也不是见钱眼开之人，居士并非一般人，家财不菲，请我来此，无非是看中了我这法术，可此法术对家财不菲之人却是不灵。”
陈望宗哦了一声，“那你为何现在说了？”
“贫道已经占了居士诺大便宜，原本是想将错就错的，可既然居士开口了，我怎么好欺瞒于你呢。”
“道长好手段，只几日功夫便摸清了我陈家的底细。”
想法被看穿，术士干笑一声，“陈家道统高门，贫道区区一介江湖散修，实在是入不了您的法眼。”
陈望宗感慨道：“胞弟确实在山上修道，也告诉我一些道门中事，可惜我这些年沉湎经商，根骨寻常，所以无缘得正法，如今年纪大了，哎！多少有些懊悔啊！”
术士眸光流转，“不是眼疾之事？”
陈望宗道：“我家中并无眼疾之人，请道长来此，其实是为了道长的法术而来。”
“居士也想修道？“术士面露诧异。
陈望宗摇头：“胞弟学道清修，但一直未曾显露法术，只说有训诫，陈某惭愧，所以此行却只是想见识一下仙家法术。”
术士闻言愕然，迟疑了一会儿，“贫道确实会些法术，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