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世衡。
清涧城的缔造者,种家军的开创者,也是北宋唯一一支堪称强军的‘西军’奠基人。
水浒传中所提到的老种经略相公,指的是他的儿子种谔,小种经略相公,则是他的孙子种师道。
这个名字,赵易可就太熟悉了。
也是因为这个名字,赵易全都明白了。
如果说先前他还有些奇怪,作为侯府家将,郭逵怎会在范仲淹这件事上,态度如此坚决,言辞如此强硬,那么现在,他也就再没有任何疑问了。
想必种世衡反复跟他强调了侯府官印的重要性。
也通过一系列方式,让他坚信,只有他,只有侯府,才能拯救范公,拯救庆州。
……
……
想通这些,赵易不禁哑然失笑。
“原来是他啊。”
“一直听说他和范仲淹私交甚笃,现在看来……所言非虚。”
宋史记载——
种家清涧城之所以能在西北站稳脚跟,正是由于范仲淹经略西北时大力支持。
所谓投之以桃,报之以李。
如今范仲淹有难,种世衡不遗余力的四处奔走,也就理所当然。
赵权和郭逵都有些奇怪。
奇怪他们的少爷从来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又怎会对种世衡如此了解?
但赵易当然不会解释。
他只是靠在床头,自顾自又道:“可你想过没有?”
“种世衡为何让你参与到他的计划当中?”
“当真只是因为你和侯府的交情?”
“我看未必。”
“我觉得……他要你来取官印,调用庆州乡勇,应该只是第一步。”
“第二步。”
“如果事成,范仲淹自会感念他的大力营救,说不定朝廷也会对他大加封赏,他从此平步青云。”
“可若是事败,擅自调兵的终究是侯府,朝廷追究下来,侯府即便攀扯,最多也只能攀扯到你这里。”
“因为以你的秉性……你多半是会一人做事一人当。”
“如此一来,他便不会受到丝毫牵连。”
简单来说。
有了功劳,全是他的。
有了罪责,全是侯府的。
郭逵人都傻了。
他虽然看起来胡子拉碴,一脸彪悍,可实际上,那只是西北风霜所致,说到底,他终究不过是个十八少年。
一个十八少年,哪能洞悉官场的险恶,人心的复杂?
“这个种世衡……打的一手好算盘!”
赵权咬牙切齿。
他先前只是惊叹于他少爷的惊人成长,严密逻辑,可等他明白过来种世衡的真正心思,他眼中便充满了愤恨。
他伸手指着郭逵。
“蠢货!”
“你是被人利用了!”
“他唆使你来……里里外外他是算的一清二楚!”
“偏偏你成为他人棋子,你还义愤填膺!”
“郭逵啊郭逵,从小侯爷栽培你,让你陪着少爷多读书,多明理……你把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郭逵紧紧抿唇,一语不发,本就黝黑的脸孔更是全然阴沉。
……
……
至此,赵易也不再多说什么。
他觉得他解释的也够了。
接下来,不管郭逵是会深受打击心灰意冷,还是怒气冲冲的去找种世衡对峙,总之是没有理由继续在侯府纠缠下去了。
可出乎意料。
只是简单一番调整后,眼前这年轻男人非但很快平静了下来,便连他的眼神也重新坚毅。
他忽然看向满脸怒容的赵权。
“赵叔,你知道的,小时候侯爷让我读书……大多都是少爷替我读了。”
“我打小就不爱读书。”
赵权一怔,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说他蠢,他还蠢的挺理直气壮?
可郭逵已经转身,再次面向了靠在床头的赵易。
这个时候。
也许是话全都说开了。
也许是再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了。
他整个人反而流露出许多混不吝的气质。
他郑重躬身。
“少爷,您说的我都听进去了。”
“我也相信,那种世衡只怕果真是在利用我。”
“但……那又如何?”
“难道他说的不对?”
“倘若我们不救范公,范公真死了,这庆州城守得住?”
“不可能。”
“郑戬、叶清臣那帮人妄想以保安军固守待援……那是痴人说梦!”
“您可能不太清楚范公在军中的威望。”
“我敢断言,一旦范公身死的消息传来,别说指望保安军守城了,他们能不炸营才是咄咄怪事!”
“所以种世衡利用我也好,拿我当棋子也罢,至少增援范公这件事……没有错。”
赵易还真是有些佩服这郭逵的执着了。
能不被情绪所影响,始终认准事务的本质,这也确实是一种难得的品质。
只是他还是不明白,很多时候很多事,并不能以简单的对错来论断。
他叹了口气。
“这件事本身没有错。”
“但你为什么不想想,万一范公不需要增援呢?”
“他既然敢深入西夏境内开山造城,又严禁府衙增援……那意味着他势必有他的把握,也有应对一切危机的准备。”
“既如此,又何必冒险出兵?”
郭逵毫不犹豫。
“您说的对。”
“我也愿意相信范公有十足的把握。”
“如果实在束手无策,我也会坐在庆州城里,静候范公凯旋归来。”
“可是少爷,我们现在并不是毫无办法!”
“我们明明可以做一些事情,进一步去确保范公安危,我们为何不做?”
赵易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说好听点,这家伙是一腔热血,为了范公,为了庆州,他不惜身,不惜命。
但说难听点,他这根本就是一根筋,死心眼,高举家国大义的旗号,玩宋朝版的道德绑架。
魔怔到了这种地步……再跟他讲道理还有什么用?
赵易一个字都懒得多说。
幸好。
一旁的赵权也逐渐回过味来,他脸上满是恼火。
“郭逵,你还有完没完?”
“你崇敬范公,你有报国之心,你愿意为了范公做棋子,为人所用,那是你的事……但你能不能不要把你的想法强加到侯府身上?”
“少爷和你说了这么多,已经够看得起你了。”
“你不要得寸进尺!”
郭逵沉默片刻。
他没有去看怒其不争的赵权,仍然倔强而固执的看着赵易。
“少爷。”
“我知道您不愿救援范公,肯定有您的理由。”
“您也一定是想到了我想不到的东西,才做此决定。”
“我不认为您做的不对。”
“但我同样不认为我做的不对。”
说到这里,他深深的吸了口气,本就挺拔的腰杆愈发笔直。
“我是个粗人。”
“记得很小的时候,侯爷就总是教导我,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多思,多想。”
“那时我不明白。”
“直到现在我还是不明白。”
“我不明白——”
“朝堂上那么多聪明人,他们每天都在思,每天都在想,怎么想来想去,西夏一小小藩国居然也敢僭越称帝了?”
“我同样不明白——”
“延州城的范雍相公殚精竭虑,无时无刻不在筹划着抵御西贼,想的头发都白了……怎么他想了那么多,三川口还是大败,死了那么多人?”
“我想不通。”
“但我不愿意去想,也不会去想。”
“只要是正确的、对的事,做便是了,何必多想?”
“您说……对吗?”
这大抵就是所谓的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赵易不由赞叹。
他是越发的欣赏眼前这年轻男人了。
也是直到这时,他才终于想起‘郭逵’这个名字。
他不愿意多想,可他后来一直做到了三衙管军,枢密副使,位列宰执,名扬天下。
他心思简单,认准了的事情就会努力去做,做不到也不怨天尤人,终成一代名将。
这一年,郭逵十八。
虎未成文,已有食牛之气。
……
……
ps:卧槽,好凄惨……
预料到成绩不会好,但着实没想到居然会差到如此地步,一张票也没有,一个读者也没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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