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嗓音乍一听孱弱无比，仔细感受才发觉，与方才那黑影的叹息声各有千秋，皆是后劲十足。
众人顺着声音望去，无不讶然。说话之人，竟是个身高不足五尺的佝偻老汉。
老汉扶着一根木拐，颤颤巍巍，似乎随时都有跌倒的可能。
在场之中，数陆景川等人最为惊讶，因为此人，正是方才被李天霸欺辱的老汉。
陆景川和顾青书不禁对视一眼，表情耐人寻味。
抽空瞅了瞅李天霸，只见其嘴唇微张，一张肥脸布满冷汗，眼神中尽是惊恐之色。
佝偻老汉使劲仰着头，双眼微眯，似乎看不清那黑影。又拄着拐，费力往前挪，才走几步就喘着粗气。
三方势力，数百名修士，就这么静静看着老汉，连口大气都不敢喘。
“原来是朗文大师，真是相请不如偶遇。”
黑影似乎将这老汉认了出来，语调变得异常亲切。
“大师神龙见首不见尾，盟主几次三番派弟子寻大师，却无半点音讯。没想到，大师居然隐于市井，当真有雅兴......”
老汉咳嗽了两声，才道：“老朽...老朽半截身躯已入黄土，贵盟的好意，大概是无福消受了......”
两人又客套几句。
听情况，这老汉似乎是成名已久的散修，地煞盟打算邀他入伙，却被连连拒绝。
黑影不敢过分叨扰，没有再勉强，而是将话题转移到眼前之事。
“本盟与红莲宗，还有些私事要解决，能否请大师高抬贵手，当回看客？”
这地煞盟护法态度谦卑，给足了面子，本以为老汉懒得管闲事，得到的回复却出乎意料。
“道友...道友此言差异，是该老朽赔罪，请贵盟高抬...高抬贵手。”
老汉清了清嗓子，吐出一口老痰，接着解释：“我与玲珑那丫头有些渊源。若是没遇上也就罢了，如今就在眼皮子底下，不帮上一帮，说不过去啊......”
云雾中的黑影一阵沉默，过了半晌，才传来一阵尖锐笑声。
“好！”
黑影突然爆喝一声：“既然如此，地煞盟今日就给您老这个面子！”
随后，朝其余弟子吩咐了一句：“咱们走！”
地煞盟众修训练有素，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眼之间，一大票人马消失在天际。
舟上众人终于松了口气。
就在此时，沈枫带着一干下属，朝着老汉奔来，纳头就拜。
“多谢朗文大师出手。小的斗胆，邀大师来红莲宗小住几日，好让我等尽地主之谊。”
老汉打了个哈哈：“红莲宗啊，是有些年头没去了。也好，也好......”
沈枫大喜过望，带领众弟子拥簇着老汉，回了三层的精致客舱。
天色已晚，又经历了一番插曲，乘客修士们都感疲惫，也纷纷回去。
甲板上众修很快走了一大半。
陆景川没有马上回去，他问顾青书：“方才那老者，你可认得？”
“我认不得。但他们口中的朗文大师，倒是听说过一点。”
“哦？”
陆景川来了兴致：“说来听听。”
“听我师傅讲，这位前辈成名已久，早在两百年前，就已是金丹期强者，而且是位阵法宗师。此老虽是散修，却是连天机宫，都要卖几分薄面......”
顾青书压低嗓音，继续说：“此老销声匿迹已久。江湖上传言，要么是元婴大成后离开了越州，要么就是寿元...嗯，那啥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准备回舱休息。
临走时，发觉甲板上站着寥寥数人，其中一个，竟是傍晚时威风凛凛的李天霸。
跟耍威风时的模样不同，此时的李天霸笔直立在一根木柱旁，浑身是汗，脸色苍白得很。
陆景川与顾青书相视一笑，突然童心大起。
不动声色来到对方身前，陆景川率先开口。
“天霸兄当真是条好汉，在下佩服得紧......”
惊恐之余，李天霸被这话整懵了，傻傻回应：“什么意思？”
“可不是条好汉吗？”
顾青书适时插嘴，低声解释：“能把威风耍在金丹前辈头上...别的地方不敢说，但在越州，如此好汉，不会超过五指之数。”
一边说着，顾青书还伸出手掌，正反比了比。
“根...根本就没人告诉俺啊！”
李天霸嘴巴一撅，恐惧之情转为满腔委屈，全部抖了出来。
“他明明如此厉害，却装成那番模样，非要惹俺去威风两下。俺...俺也不想！”
“小声点”
陆景川做了个噤声手势，指了指客舱位置：“当心隔墙有耳。”
李天霸连忙用双手捂住大嘴。
陆景川问：“你担心前辈事后算账？”
李天霸点点头。
陆景川说：“在下倒有个主意。”
李天霸依旧捂着嘴，瞪大眼睛。
“不如这样。”
陆景川搂住对方脖颈，悄悄解释：“方才你也在场，应该明白，这位前辈与红莲宗相交匪浅。眼下，只有红莲宗出面，才能救你！”
“可是...俺跟红莲宗没什么交情......”李天霸含糊不清回应。
“天霸兄此言差矣！”
陆景川语重心长。
“以前没有交情，不代表永远没有交情！”
“你看，这飞舟上如此多侍女，个顶个的漂亮，全都是红莲宗座下弟子。”
“你若随便搭上一个，不就成红莲宗的乘龙快婿了？”
李天霸起先听得眉头紧皱，随后越来越舒展。等完全听明白后，已不似最开始那般恐惧，反而神情有些扭捏。
“你...你是说结成道侣？双修？”
李天霸面色微红，又有点不自信：“可是，跟女修打交道，俺不擅长......”
“不该吧？”
顾青书听明缘由后，强绷着脸，打配合问道：“我观天霸兄长我数岁，难道说，至今仍保持元阳之身？”
李天霸尴尬点点头，强撑道：“都是为了修行嘛...元阳之身，有利于筑基......”
“元阳筑基”的说法，陆景川暂时顾不上，他继续问：“敢问天霸兄，可否曾与女修互相生过情愫？”
“这...”
李天霸脸色一阵青一阵红，踌躇半晌才道。
“以前...曾与两个单身女修交好。”
“只不过...当俺发出双修之邀时，她们却都说，把俺当成亲生大哥，不可坏了伦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