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今天所有人都没有让向燕再去厨房炒菜。

就即便是她后面要进灶屋烤火，都还是秦青山帮她把那把藤椅给搬进灶屋的。

今天这一桌子菜，可就都是秦青山秦进两爷子的手笔。

该吃饭了。

可是，王仁碧却还是坐在那里，还是不愿意起身。

“婆婆，吃饭了呀！”

秦小季从小凳子上站起来，就去拉她婆婆的手。

王仁碧面露难色。

秦青山走了过来：

“小季你快去坐到桌上吃饭，你婆婆的脚有点疼，我来扶扶她！”

本来已经从藤椅上站起来，正在往堂屋走的向燕，一下子回过头来：

“妈，你的脚怎么了？”

“哦，没什么，就是崴了一下……”

秦进忙走过来：

“妈，那是怎么回事？是怎么崴到的？”

秦静走过来，扶着王仁碧的手，让她站了起来。

“没什么，就是不小心崴了一下。”

秦进看王仁碧在自己的搀扶之下，走路都那么困难，肯定不愿意相信老妈的这句话：

“爸，妈的脚是怎么崴了的？”

“嗯，这个……”

秦小季说：

“婆婆是不是摔跤了？”

王仁碧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秦青山只好说：

“唉，可不是嘛！

就是前天，在你们那里团了年回来的时候，天色就已经黑了；

我们就在那下面田坎那里，你妈就从田坎上摔了下去，摔到下面那个石盘上面去了！”

“那个田坎那么高，那我妈摔得不是很严重吗？”

秦进就有点着急了！

“不知道严不严重；

不是这过年嘛，昨天又是初一天，老大初一的，不可能去找医生吧？”

“唉呀，爸，刚刚我们来了，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你说了，我去把赤脚医生给找过来呀！”

“唉，今天也是初二，哪一个家里没有亲戚朋友串门呢，再等几天吧！”

“妈，你快过来，你来坐这个藤椅，我看看你摔到哪儿了？”

“没什么的。

可能就是把腿上摔了一下，没什么的。

等几天春节过完了，我去让赤脚医生给我看一下就行了！”

这些老年人，最怕的就是让他去看医生！

他们总认为，去看医生、去弄药，医生说多少钱就是多少钱，而且那个钱，一般说来还不低！

“妈，这个可拖不得啊！”

“不怕，妈自己的身体，妈自己知道！”

今天中午这顿饭，就是在一家人的担心当中吃完的。

就是秦小季，她都觉得那些好吃的饭菜，没有那么香了。

吃完中午饭，下午秦进坚持说要在老家住宿一个晚上了。

他说要观察一下他妈的脚，看情况有没有什么变化；

然后明天再说回不回去。

本来，每一年的正月初三，向燕儿他们一家三个人，都会回自己的娘家，去陪自己的爸妈的。

可是，现在自己的婆婆却摔了跤，而且看上去还比较严重；

那么秦进说住一个晚上观察观察，她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她也知道，确实秦进这个好老公、好爸爸，自从他们成了家之后，秦进就再也没有在春节期间，在自己的老家住过一个晚上！

今天自己的婆婆妈摔了跤，而他这个独生子想要留在老家，陪爸爸妈妈一个晚上，确实她也不能够再说什么。

秦青山和王仁碧老两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居然自己的儿子、儿媳妇、孙女，今天晚上，要在自己这个十来年，都只有他们两个人孤独地过年的屋子里，住一个晚上！

儿子成了家，有他的小家庭。

儿子成家的头几年，秦青山他们还想着，儿子他们会偶尔回来住；

可是慢慢的，他们也接受了现实，儿媳妇是城里人，他们要经营自己的小家庭！

所以，他们也就习惯了儿子他们即便回来，也就只是吃顿饭的习惯。

王仁碧腿摔伤了，行动不方便；

可秦青山可还利索着呀！

家里面的房子虽然老，虽然旧，可是不破；

虽然他们家里最多，原来也就只有他们两口子加儿子秦进三个人；

可是他们家里面，却是三个房间都有床！

因为有时候嘛，有些亲戚到自己这里来办点事儿，再回他们那比较远的家，已经来不及了；

那么，他们有时候也就会在秦青山的家里，住上一晚上！

因为这些大山上，看着很近的两座山，要想从这山去到那山，看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俗话说：听着声音吵吵嘴，要想见面跑断腿！

那形容的就是那些大山深处的居民们，出行难的真实写照！

所以，今天儿子一家人，要住在自己这个老家里，对于秦青山他们来说，是没有一点难度的。

其实，当时作为农村人来说，比在城里生活还要更便利一点。

只要自己愿意动手，那么一年四季地里出产的东西，自己家也是吃不完的。

而每个家庭里的铺陈被盖那些，只要置办一次，起码可以管上十几二十年；

所以虽然秦青山家里只是偶尔有客人住一下；

但是虽然这是冬天，儿子一家三口，要睡两家床的铺陈被盖，那倒是不缺的。

当然，缝被子这些，还是要女人来才行。

所以，秦进夫妇和秦小季在床上的铺盖，都还是向燕来缝的。

等他们把那两个床铺收拾好，天已经就黑尽了。

不过今天晚上还好，居然还有月亮！

这样的冬天，有这样虽然像弯弯的镰刀一样，但是却非常清亮的月亮，可不容易！

秦青山和秦进两爷子，就在院坝里架了一堆木柴，升起了篝火。

一家人并没有坐在屋里，而就坐在院坝里，看夜景，看月亮，看星星！

本来有月亮的夜晚，星星是很少的。

不过，因为这又是在这没有任何烟尘污染和光源污染的高山之上；

却在这月色掩映之下，难得的还有一些闪闪发亮的星星，在那天上，东一颗、西一颗的分布着。

虽然王仁碧的脚摔伤了；

但是，今天晚上秦青山的兴致却很高！

他忍不住坐在那长条板凳上，面对着那清冷的月色，唱起来了那些经久流传的歌曲来：

太阳出来~罗儿……

喜洋洋欧~啷罗……

挑起扁担~啷啷扯、匡扯

上山岗~欧啷罗

手里拿把罗儿……

开山斧欧啷罗……

不怕虎豹啷啷扯、匡扯……

和豺狼欧啷罗……

悬岩陡坎~罗儿

不稀罕欧啷罗……

唱起歌儿~啷啷扯、匡扯……

忙砍材欧啷罗……

走了一山罗儿……

又一山欧啷罗……

这山去了啷啷扯~匡扯……

那山来欧啷罗……

只要我们罗儿……

多勤快欧啷罗……

不愁吃来啷啷扯~匡扯

不愁穿欧啷罗……

这些歌曲，是所有人都会唱，是脍炙人口的经典民谣！

秦青山唱到兴头上，秦进也不禁就像自己小时候一样，跟着自己的老爸一起和了起来。

秦小季也扯开自己的嗓子，跟着爸爸和爷爷，大声的吼了起来！

等秦青山唱完，秦小季就去缠着妈妈，让妈妈跟她一起唱他们学校的歌曲：

《听妈妈讲过去的事情》--

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

晚风吹来一阵阵快乐的歌声。

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

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

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

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

那时候妈妈没有土地，

全部生活都在两只手上。

汗水流在地主火热的田野里，

妈妈却吃着野菜和谷糠。

冬天的风雪狼一样的嚎叫，

妈妈却穿着破烂的单衣裳，

她去给地主缝一件狐皮长袍，

又冷又饿跌倒在雪地上……

经过了多少苦难的岁月，

妈妈才盼到今天的好光景。

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

晚风吹来一阵阵快乐的歌声。

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

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

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

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

……

本来向燕原来就是她们缫丝厂的厂花。

那自然也就是文艺一枝花！

她本来唱歌就是很好听的。

不过，这个女人嘛……

一旦嫁了人、成了家、有了孩子；

哪里还有闲工夫去继续她的文艺梦呢！

今天秦小几缠着，让向燕来跟她一起唱这首老歌；

当然，向燕推不过，也就拉开嗓子，和秦小季一起唱了起来。

一个晚上，虽然秦进很担心自己的老妈妈；

而王仁碧确实脚又痛得不行；

不过，今天晚上，他们的每一个人，却也还是非常开心的。

他们的心，就像那高山上的夜空一样，纯净而没有污染，一切都那样空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