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www.bquge.cn

“哎,大家注意啦!这个礼拜星期六、星期天要开校运会,我们班今天下午报名,现在先通知一下。平时体育好的同学,这一次要积极报名参加。对了,每个人只能报两项,所以你们上午考虑考虑,看自己的强项是什么,想好了再报。”星期一早读前,王小月到讲台上宣布,教室里一下子喧哗起来。“我记得,好像每一次运动会都放在十一月上旬举行,这时也正好要中考。为什么学校不把时间拉开一点?如果拉开一点,运动会就不会影响中考,中考也不会影响运动会。这样也便于大家做准备。”史微和芳韵拉话。“我只道考试要准备,没听说运动会也要准备。要参加的同学,肯定是平时都在坚持锻炼的人。”说到这,芳韵望一眼史微:“哎,你是不是也打算参加?”“有一点。也不一定。还没有想好呢。”“我看你是想参加。你准备参加什么?跑步?你才锻炼多久?人家体育队的,你怎么跟她们比?”芳韵笑道。“如果我参加,就参加长跑。”她初中、高一参加长跑都拿过名次,这些天她也常去操场跑步,她估计应该可以去试试。“那我到时给你加油吧。”芳韵笑道。

第三节课间,因想到昨天遇见苏月桐时,和她说起文学社的事情,她曾问她这些日有没有新诗,史微想想,就把名为《上帝的施舍》的组诗拿了送给她看。她去时,朱仲燕、朱青青等人刚好都在外面,于是就和她们拉扯开了。这边她们有说有笑,那边黎昪、林涛、冷波等男生则更是鸿篇大论、笑语连珠。这时黎昪突然高声道:“冉超那个自以为追赶了时代潮流的家伙,不知道他还在搞什么鬼!都已经是高三了,他那个班的成绩那个样子,他也不着急,还脑袋木起带着人家的娃儿搞什么文学社。离高考还有几个月?考不起学校,还谈什么文学?难道明儿叫人家的娃儿回家种了田,还聚在一起来与他吟诗做对?那些娃儿自己也不想一想,考不起学校,将来还有多少机会舞文弄墨?”他的声音高亢激越,女生本来都在说笑,结果也像男生一样去听他一个人的高见了。朱仲燕听过之后装着没在意,继续和朱青青说笑;苏月桐则含笑望着史微。史微不睬苏月桐,也加入到朱仲燕的话题中。正在这时预备铃响了,史微回教室时暗想:“‘新星文学社’的期刊似乎大家都知道了。黎昪这个家伙,他以为他是谁,竟然用那样的口气说一位老师。别人想怎样,他管得着吗?”

下午上课前,王小月配合体育委员,在班上点名进行报名动员。王小月帮腔,体育委员喊话、作记录,她们身边围满了同学。他们并没有动员史微,但史微还是报了一千五百米的长跑。报名以后,她每日早晨坚持锻炼,期望自己有好的表现。

史微一边为比赛做准备,一边也在积极备考。在她情绪极度低落时,芳韵想着法子鼓励她。当她遇到英语难题时,向圆圆热情、耐心地为她讲解。史微觉得,便是为了不辜负朋友的热心,自己也应该苦下功夫,别让考试名次再往后退。她这一忙,却让她俩多了个想法,可她却一点都不察觉。

这日中午,向圆圆邀芳韵去打饭,刚好史微也准备去:“等一下,我也去。”边说边起身。可芳韵扯一下向圆圆的衣角,两人对她睬也不睬,径自走了。史微看在眼里,一下子凉了心,复又坐下。她开始检讨自己,可想了半日也没有想出什么时候得罪了她们,于是愁绪满怀地抽出日记本胡思乱写。

史微呆坐在位子上,却听得走读的几个女生一边吃饭,一边议论得热火朝天。她们在说河边储煤场的搬运工,用不胜嫌恶和厌弃的口气谈论他们和他们所从事的劳动;说他们脏,像畜生一般。其中一个干脆提高声音道:“那事情哪里是人做的啊?莫说了,再提起他们那否样子,我都要吐了。”史微听到这里,想起她们平时惯用那种轻蔑的口气说“农村人”“土里土气”“乡吧老”之类的词语,心里甚是不平:“不知道你们有多高贵?人类要生存下去,自然有很多不同需求。不同的需求必然产生很多不同的工种,每一个工种都要人做,这是不争的事实,而劳有所获的原则既满足了人类的基本需求,又起到了平衡作用,为什么还要论哪一件事情是不是人做的?如果你们瞧不起的农民、搬运工都不去做他们在做的事情,如果我们这些在你们看来都是‘否样子’的人都不存在,你们何以高贵?你们就等着去喝西北风吧。”本想过去争辩一翻,可觉得和她们争论根本不值,于是走出了教室。

打了饭,史微朝储煤场走去。河边停泊着一只大货船。一群精壮剽悍的小伙子,灵巧地推着斗车,在广阔煤场上的煤丘间往来穿梭,装运煤炭。“骚牯子,有人给你送饭来了呢!”随着这一声吆喝,立即响起了一片朗朗的笑声。沉思中的史微被惊扰,始知自己成了他们信手拈来的笑料。如果平时遇到这事情,她一定非常气愤,甚至暴跳如雷;但是今天她原谅了他们。她不仅不生气,不胆怯,不后退,反而继续向前,朝他们走去。看她走近,他们反而一个个都不好意思起来。其中一个犟一点的还想打趣她,她就把目光朝他盯去。在她并不犀利但却非常坦然的目光注视下,那个小伙子也老实了。“这煤炭运到哪里去?”等他们都安静下来,并开始各行其职后,她把心里久藏的疑问,向那两个装煤的小伙子提了出来。“溆浦。”“那这些煤又是从哪里运来的呢?”“大坪。”她猛然想起那次去看表姐赵思雯,回来在车上遇到的那个溆浦妇人,以及大家针对大坪、田湾一带煤矿的种种议论,觉得自己真是很傻,竟然没有想到这点。这几年,她常常独自来到这空旷的储煤场,目之所及总有疑问,可就是这么简单的问题,自己竟然痴想了许多次。这也罢了,可既然心里好奇,为什么不知道早一点问别人?她觉得自己真不会理事。想过这事,她转换话题:“刚才我走过来的时候,你们为什么要说那些烂话子?那准得了什么?”两个铲煤的小伙子红了脸,不吭声。她得理不饶人,又说:“假如你们的妈妈或姐姐、妹妹被别人这样当笑料,你们不生气吗?要是将来你们自己的媳妇也这样无缘无故地遭别人取笑,你们心里舒服吗?”小伙子听了这些话,越发把头低了,脸上的表情更加不自在。她说话的时候,往来推斗车的人也竖着耳朵在听。他们也被她的话问住了,一个个面带羞愧的微笑,像做错了事的小孩,推着一车车的煤大气不出地往来忙碌。她和他们继续攀谈了一会儿,知道他们都是从农村来,依靠亲戚、熟人的关系,在这里做合同工。她尊重他们,他们也尊重了她。如果她像自己的那几个同学那样对待他们,肯定还会招来更多不堪入耳的羞辱。回来路上,不免又是一番感悟。

“史含华,那些文章你都看过了吗?”戴铭、唐大业等人在教室外的走廊上站着;见史微走来,戴铭率先和她打招呼。“看过了。”她答应一声停了下来。“有何看法?”“我说不好。”她不是一个善于应酬的人,特别是男生,她很少与他们交谈。她和他们有往来,但这种往来仅仅限于她把自己的文章送给他们看,他们为她的文章提出书面批评意见。因此,尽管她对《新星》里每一篇文章都有不同程度的感触,但在这样的场合,她却是很不习惯。可她也想知道他们对她文章的看法,于是反问:“你们觉得我的怎样?”或许这真有一个习惯问题,他们的文章从来没有叫她品评过,他们却习惯了给她的文章进行点评。戴铭说:“感情之充沛,可以用‘无以复加’这个词来形容。真的。”另一同学问:“史含华,你写这两首诗时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我的意思是说,是什么事情使你有那样的感慨?”大概意识到史微一时很难回答,或者是根本就不好回答,他又顾左右而言其他了。史微和别人交谈时,唐大业一直温和地注视着她,没有说话。最后,他吟诵了一句诗:“亦狂亦侠真名士,能哭能歌迈俗流。”不知怎地,史微一下子刻在了心底;唐大业这个人,也像一只被突然放进烤炉的温度计,红色的计温水银在刻度表上骤然飚升。

下午放学,冉老师一边整理交上去的作业一边说:“上个星期我交代你们回去问你们爸爸、妈妈要钱,到今天了,还有同学没有交资料费。明天是最后一天,明天你们如果还不交的话,到时别人复习有资料,你们没有资料,你们自己就别说我没有给你们讲清楚。明天,明天上午是最后的期限,因为下午我就要把这些费用上缴学校了。下午以后我就不管了,你们如果再要交,你们就自己去校务室交涉。”说到这里,冉老师顿了顿,最后道:“希望还没有交钱的同学赶快把钱交了。”

这是最后的“通牒”。当所有同学都离开了教室,史微依旧坐在位子上没有动。“父亲不在家。他在家不在家,又有什么两样?问伯伯、伯娘借?他们哪儿来二十块钱借给我?问大姑借?她肯吗?你自己还开得了口吗?其他人呢?还有谁有钱又可能肯借给我?”她孤独地、痴痴地坐在那里愁肠百转。冉老师吩咐大家回去要钱,她什么地方都没去;她想把这件事拖到父亲回来再说,不料由不得她拖下去。平时的资料费,零零星星,单科老师指导,随自己需要,她挪东补西,也就支吾过去了。如今这二十块钱,对她来说太难了。与她相厚的同学,只有芳韵平时手头宽裕一点,但她欠芳韵的人情已经太多、太多,她不好意思再去问她借;更何况,芳韵的钱也是几经周折才拿到的,她怎么肯定她就真有呢?她家里,她老母亲,一次就真能给她拿出那么多钱来?她想一想,不相信。

为那二十块钱,史微在教室里消磨了半天。眼看再不去吃饭就来不及了,她才拿了碗向食堂走去。经过锅炉房,她无意间碰见贺老师的小儿子在打开水,一个念头瞬间转出:“我为什么不去贺老师家试一试呢?或许她肯帮这个忙呢?毕竟林伯伯是‘六屋人’的外甥,毕竟我们还粘着一点亲。等父亲回来有了钱,我马上还给她,这有什么不可以?”可是,想到林涛,她又否定了自己的念头,她怕他误会什么。但是,这也是她能想到的解决问题的最后办法,她劝自己:“只要你心正,你怕什么?你又不是不打算还。”这样一思谋,她觉得可行,就定了心。吃过饭去教室前,她去了贺老师家。

给史微开门的正是林涛。林涛看见她很意外:“是你呀,忙进来!”史微笑一笑,问:“贺老师在家吗?”林涛给她递过一张凳,边叫她坐,边冲一间里屋喊:“妈妈,史含华来了,她找您。”贺佳妮正在看参考书上一道习题,没听清楚,但听说是找她的,就提高声音又问:“是谁啊?”“史含华!”林涛望着里面重复了一遍。这时贺佳妮已踱了出来,也看到了史微,她的脸色也没有了刚才声音所表示的好心情。史微赶忙站起来笑着叫她:“贺老师!”贺佳妮警戒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答应一声,随即问:“你有什么事?”史微觉得自己并不受欢迎,但想到既然已经来了,就大着胆子说:“我想向您借二十元钱。”贺佳妮似乎很惊讶:“你要二十元钱干什么?”史微看着她,回答说:“我们明天要交二十块钱的资料费,我爸爸不在家,我想暂时在您这里借一下,等我爸爸回来,我马上还您。”贺佳妮用一种深邃的目光,一声不吭地看着史微。林涛像是怕他妈妈没有听见似的,忙又把史微的话再说了一次:“她明天要交二十块钱资料费,她爸爸不在家,她让您给她先借一下。她要是不交,她以后就没有复习资料。哎,您忘记了?前几天我们班也交了二十块钱的资料费。”贺佳妮并不理会儿子,只拿她犀利的目光,一味地盯着史微,像是要把她看穿、看透,看得明明白白丝毫不差一般。史微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锐利、挑剔、考究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她一下子想起几年前她小姑母无缘无故骂她时那双刻薄的眼睛:“不肯兢兢业业地读书,就读个初中毕业算了!到时候学个裁缝手艺,坐在荫凉的地方,人家大学生也会来求你。你没有听人家动不动就讲‘养儿求低亲,养女攀高门’啊?自家读书没有本事,就正正经经地做人,大了嫁个大学生也是一样的。”这是一种讲不出原由的联想,但就是这一瞬间的莫明的联想,使她本能地产生抵触情绪。她开始反抗,她迎着她的目光想:“您不要这样看我!我不喜欢任何人用这样的目光看我。我只是来问您借二十元钱,您不肯,也就算了,您犯不着用这样的目光看我。哼,林涛,莫说我现在没有喜欢你的意思,就是我喜欢你,我也不会和你好!我的生活中,决不需要这种深究的目光!我做了什么呢?您这样看我?莫说我并不是不好,就算我不好,我需要的也不是这种咄咄逼人的目光!我要包容,要慈爱,要庇护!我已经受够了世人这样的目光!”史微内心思绪翻滚,她真想抽身就走,但出于礼貌,她还是忍了下来。不过,她一直没有躲开贺佳妮锋利的目光。她们就这样对看了许久、许久,谁也没有想到避让,谁也没有想到妥协,以至于旁边的林涛静悄悄地没有了声息。后来,史微刚准备起身告辞,不意贺佳妮先动了。贺佳妮转到一间屋子,拿出二十元钱递给史微。史微本想不借了,但她觉得如果现在拒绝,就难以对自己今晚的行为自圆其说,于是伸手接过来,客气一句,转身告辞。

十一看书天天乐!充100赠500VIP点券!

(活动时间:10月1日到10月7日)

$(".noveContent").last().addClass("halfHidden");setTimeout(function(){$(".tips").last().before("点击继续阅读本小说更多精彩内容,接着读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
开启瀑布流阅读